今日赵黼原本是进宫去了,因皇帝甚是爱他,便留的这会儿才出宫,行到半路,不知怎地,竟觉心惊肉跳。
他本是要回世子府的,谁知心神不属中,便放马而行。
待回过神来,却发现乃是往云鬟府上的方向。
赵黼不由抚摸着胭脂兽的脖子,笑道:“你这混账东西,难道也是惦记着那没心肝的人了么?可知她见了你我,就如见鬼般。”
虽是说笑,可赵黼心里却是个极明白的,知道自己这会儿若去叨扰,白白地只惹她些不快。
于他自己,更似是望梅止渴,因此默默地出了会儿神,便要仍回马转世子府。
不料才在踌躇之间,耳畔便听得隐隐地咆哮声响,正在魂荡不信,又见许多人连滚带爬地放马而逃,有的便胡喊乱叫。
赵黼忙拦住一个问发生何事,那人指着身后叫道:“那、那饕餮……”
猛然抬头,赵黼魂儿飞,他如何会不知道,那个方向,正是往云鬟家里的路。
因此纵马而来,这才及时地正赶上了。
且说云鬟晕厥,手中的觱篥坠地,赵黼拥着她,见她脸如白纸,额头汗津津地,一滴冷汗沿着脸颊往下滑落,又握了一把手,也是冰凉的。
这会儿,那些周围的人才终究壮胆过来,有的扶起张振,有的去扶柯宪跟阿留。
细看时候,却见阿留胸前极大一道口子,脸色灰白,竟是已经气绝了。
柯宪肩头也带着伤,同昏迷不醒。
三人之中,只张振还好些,虽然衣衫破损,可幸喜不曾被伤及筋骨。
张振看看阿留的惨状,又看柯宪,咬牙一瘸一拐地扶着人,走到赵黼跟前儿。
才要问话,赵黼已经说道:“我带她先去了。改日说话。”
张振张手要叫住他,赵黼抱着云鬟,走过阿留身旁,略站了一站,又看了一眼柯宪,便翻身上马,打马自去了。
身后跟随他的几个亲兵见状,便自去料理善后不提。
此地距离云鬟家里并不多远,不到一刻钟,已经到了。
里头兀自不知出了事,晓晴正高高兴兴等着回来,不料赵黼抱了回来,便知道不好,忙问道:“是怎么了?”
云鬟半路其实已经醒了,这会儿便道:“世子,请放我下来。”
赵黼并不理会,一径送入房中,安置在榻上。云鬟哪里能安睡,惶惶惑惑地找寻,又问道:“阿留呢?柯兄呢?还有……张都司……他们可都还……”
还未问完,赵黼道:“只管你自己就是了,只问别人怎么。”
云鬟见他避而不答,心越发悬挂起来,忙抓住他的手:“世子?他们怎么样了?”
赵黼知道迟早瞒不过,便道:“阿留死了,柯宪……受了伤,一时死不了,张振无碍。”
云鬟曾目睹阿留被饕餮撞飞之态,早知道凶多吉少,只不过还留着一线希望罢了,闻听此言,眼中的泪便涌了出来,抬手捂住脸,压着几乎冲口而出的哭。
赵黼便将她揽在胸口,道:“不必哭了,能护得你周全,也算是他死得其所。”
云鬟听不得这话,忍泪道:“世子,别这样说。”
赵黼叹了口气,在她背上轻轻地抚了抚。
这会儿晓晴进来送汤水,见状便止住步子,正欲回避,云鬟慢慢地推开赵黼,低头仍是垂泪。
因阿留是赵黼送的人,云鬟素日跟他并不怎地亲近,只知道是个话不多的侍卫,几乎并没认真看过一眼,先前饕餮来时,他却不顾一切地上前挡住,虽明知会死,却并未后退一步。
此刻回想,便倍觉痛心。
晓晴上前来,低声道:“这是才煮的桂圆汤,主子喝一碗压压惊。”
云鬟道:“我不吃。”心头翻涌,似被泪海填满,哪里还能再吃什么汤水。
赵黼看了眼,自从晓晴手里接了过来,便舀了一勺,轻吹了吹,喂给她喝。
云鬟摇头,仍是不肯吃,赵黼定定看着她,道:“如何别人不顾性命保护着的人,却这样不知爱惜自己?真的要叫人死不瞑目不成?”
云鬟睁大双眸,眼中泪光浮动。
赵黼举着调羹,默默道:“张口。”
云鬟双眼一闭,两行泪扑簌簌地滚落。
晓晴见不用自己伺候,便退到外间,听候召唤。
云鬟喝了会儿汤水,略定了神,便又问:“柯宪呢?”
赵黼道:“不用问,我吩咐人去照料了。”
云鬟神思浮动,又想起一事,便问道:“世子,上次……第一回遇见这凶兽的时候,我因晕了,不知究竟,后来也一直都机会问起,到不知道下文是怎么样?”
那一次跟饕餮狭路相逢,因季陶然也遇了凶险,云鬟当时只顾探知他的安危,那后续之事一时便淡了。
而对赵黼来说,却也不很想要跟她细述,因此两下都避开,便都未提。
此刻见云鬟问了起来,赵黼道:“那一次,我因知道季陶然遇上了,便去相救,厮斗之中,便用自带的匕首插坏了那畜生的眼,那畜生却也逃的快,我一时追赶不及……”
云鬟红着双眼,眼睛湿漉漉地,目不转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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