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回头,却见来者竟是季陶然,手中拎着两包东西,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那一声“表哥”几乎到了嘴边,却又改口笑道:“季大人如何竟来到刑部了?”
季陶然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道:“今儿是你第一天上任,我自然要来探望探望。是不是没用中饭?”
云鬟道:“并不饿。”
季陶然摇头,看看中间儿有炉子,他便自己把两张椅子拉了过去,又自搬了一张桌子靠前儿。
云鬟不由道:“这是在做什么?”
季陶然道:“自然是靠火近些,吃饭。”说话间,才把那两个油纸包打开,便闻得有些肉香气。
云鬟一看,竟是一包熟肉,一包卤菜,并三个还冒着热气儿的白馒头,并两双筷子,云鬟禁不住又笑:“你如何拿了吃的东西来?”
季陶然道:“何必诧异,我先前正寻思去哪里用饭,自己一个人吃怪没趣的,才想起你今儿第一天来,正好来寻你。”
云鬟见他自在,就忙去洗了手,也在对面坐了。
季陶然分了筷子给她,道:“就算菜色一般,两个人吃,总比一个人吃有滋味。”
云鬟见他满面明朗,却不似先前才上京时候所见的那个阴翳满目的季陶然了,又见他这般盛情,心里忍不住也有些暖意涌过。
忽见门口人影晃动,却是书吏小陈去而复返。
小陈见季陶然在座,便上前笑道:“我听人说京兆府来了人,还以为是公文呢,原来是季大人……您跟谢推府也认得?”
季陶然道:“虽是新认识,却似旧相识。”
小陈手中却端着一碗白米粥,送到桌前来,闻言笑说:“这话说的好。”
又对云鬟道:“因谢推府是南边儿的,怕你吃不惯那面食,我去厨房讨了这碗粥来,好歹喝些热热身子也好。倒是没料到季大人也来了,我再去要一碗。”
季陶然拉住他道:“不必,我又不是南边儿的,承情了。”
小陈去后,云鬟看着那碗白粥,心里越发暖了,当下便同季陶然对坐,又吃了半个馒头,并些肉卤等物,一时身心皆暖了起来。
吃罢了饭,两人对坐烤火,季陶然又问起第一日来刑部感受如何。
云鬟不想同他说些烦心挫折之事,便只笑说:“自是甚好,这里的大人们都是前辈,我跟着也多学些知识能耐。”
季陶然见她身着官服,比先前越发“沉稳”了,便说道:“你这样新鲜,倒是让我想起先前我刚进京兆府的时候。”
云鬟忙问究竟,季陶然道:“因我家世之故,何况我先前也屡次往京兆府跑,因此上下都认得我,也多方照料,因此人际上是极好的,想必你没有这般待遇。”
云鬟见他半真半假地口吻,知道他必然猜到她不好过,便笑道:“初来乍到,不过如此。”
季陶然点头道:“真正让我难为的,是选择进殓房。”
云鬟听了这句,才慢慢敛了笑,沉默片刻,道:“你是因为我……才如此的?”
季陶然叹了声,道:“一则是因为你,我总不知你的下落,心里悬挂,竟生出些臆想来,生怕有一日,从别人口中得知……所以才想习此行,不过是博个心里上略安。”
云鬟垂眸不言,季陶然又道:“二则,却是因为清辉,你也知道他有那宗毛病,可他向来向往此行,当初还非要拽着我去看那些尸首等呢。后来他去了南边,我也渐渐放开心怀了,他不能为的,我替他为了……哈,如此倒也是一举两得。”云鬟想不到会如此,哑然失笑。
季陶然拿了火筷子去拨那炉火,又说道:“至于其三,我自觉我并无清辉那样敏锐的洞察,也没有你这样的才能……武功又是一般,故而我便越发有意让自己往这行当上历练,若不是碍于家里劝阻,就也……”
云鬟皱眉道:“都说不必这样妄自菲薄了呢?”
季陶然摇头笑道:“这叫自知之明。不过,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大概不知道呢,当初,可是严先生亲自教导过我的。他还说,我在此行的悟性不比清辉差呢。”
云鬟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才说道:“其实验官不过是个差使,只是世俗眼光把他看低了,细说起来,应该也并非看低,只是世人有些畏惧此行,故而避之不及敬若鬼神远之罢了。比如做到严先生这个地步,连圣上都亲口嘉奖的,刑部上下,连四爷见了也要恭敬,世人又哪里敢看低分毫呢?”
季陶然笑道:“可知,这多年来,你是头一个对我这般说的?严先生都不曾这样说过。”
云鬟想了想,道:“小白公子没说过?”
季陶然道:“我怕他悬心,并没有告诉,他自然不会提起此事。”
两人说了半晌,眼见时候不早,季陶然便起身欲去。
云鬟亲自送了出来,正往外行,便见前头白樘正好儿回来。
两下里撞见,季陶然跟云鬟忙一前一后地行礼,白樘才要经过,忽地打量着季陶然,道:“季参军如何在此?”
季陶然道:“来会谢推府,白侍郎从何而来?”
白樘淡然不惊道:“说来巧的很,我正去见过了严老先生。”
季陶然道:“是么?我多日不曾过去看望了,不知先生可还好?”
白樘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先生身子甚好,不知季参军此刻可有些空暇?”
季陶然见他话出有因,便道:“侍郎大人可是有事?”
白樘点头道:“若是得闲,可否随我入内相谈?”
季陶然回头看了一眼云鬟,便道:“小谢你留步,我且去了。”
云鬟垂首道:“请。”
且说白樘同季陶然两人仍是一路往内,竟来至白樘的公房之中。季陶然心中有些疑惑,不知白樘郑重其事地请自己进来,是为何故。
却听白樘道:“我方才去寻严先生,其实是为了近来的一件奇案,本想找他出手的。”
季陶然方一笑:“先生曾跟我说过,他年事已高,再不会沾手刑狱之事,只想清淡余生,侍郎大人这一趟,只怕白去了呢?”
白樘道:“倒也不算白去。先生虽不肯出手,却向我指了一人。”
季陶然才要相问,忽地对上白樘的双眸,若有所思道:“侍郎的意思……莫非……”
白樘道:“先生说他毕生所学,已经传了大半给季参军,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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