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雪了脸。
竟再也无法靠前一步。
白樘已仔仔细细将屋内打量了一遍,回头对赵黼道:“流血虽多,但是不至于当场毙命。另外,这已经是极好的了。”
——这当然是极好的。
在被铁卫叫来之时,他心中做足的准备,——或许会看见跟前两件血案一样令人几乎对这世间生出怀疑来的惨状……
而这一次,连白樘也不确定,倘若自个儿真的看见了那一幕,他会不会还能像是前两次一样,镇定心神,方寸不乱。
他从来都是个一往无前毫无犹豫的果断之人,但是这从前厅到柴房的短短一段路,竟走的如此沉重艰难,而在他心里,前所未有的生出了想要“后退”的念头。
他几乎隐隐地想自己会撑不住……会像是张大继一样。
但他毕竟还是过来了,因为一定要面对。
当看到地上血迹的时候,说实话,用一个“松了口气”都不足以形容,未迈步进内的时候,他以为要迈步进地狱了,幸而……如今还只是在地狱边缘。
所以这真真已经是“极好”的情形了,因为毕竟还有“退路”跟“余地”。
赵黼一言不发,他的脸极白,越发显出眼底的红来。
白樘迈步要回前厅,却又一停,回头看他,缓声说道:“或许这个能让世子暂时安心:据我看来,卢离并未将他们两人杀死。”
若将卢离押回刑部,路上还要时间,白樘决定就地审问。
极快下令,仍叫人把守胡同口跟院门,再派人详细盘问四邻,今儿此地有没有什么异常——尤其是人物出入等。
白樘来到堂上,打量卢离:“他们在哪儿?”
先前白樘问卢离这句话的时候,卢离的回答是“你只管猜一猜”,根据白樘多年的办案经验,这一句话,透着一丝蹊跷跟底气不足,若人已被杀死,卢离的回答绝不会是如此含糊。
白樘觉着卢离的举止处处透着诡异,目前当务之急,就是弄清他到底做了什么,以及人何在。
卢离仍是那种冷冷淡淡、似笑非笑的神情:“你既然找来此地,就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白樘不答这话,反而道:“张娘子是你害死的?”
卢离瞳仁微微收缩,皱眉道:“我并没害义母。”说话间,目光略有些游弋,仿佛往左右扫瞄了会儿。
白樘听一声“义母”,又把这情形看在眼里,便冷笑道:“既然如此,张娘子倒是死的很好,至少不会看见你做这些丑行恶事了,不然只怕死也不能瞑目。”
卢离的眼睛不禁眯起,狠狠地盯着白樘。
白樘道:“她可知道你还怀念这个地方么?”
卢离喉头一动,却又沉默。
白樘道:“张娘子一介妇人,又多病,自不会留心,可是张大继不同,他难道也不曾察觉?”因见卢离不回答,就继续道:“张大继的死,又跟你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他发现了你的狼子贼心,后悔当初收留了你,你怕走漏消息,所以杀了他!”
卢离双手紧握:“不是!你不要……”失口说了这句,便猛然停嘴,看着白樘半晌,笑道:“白侍郎,不愧是白侍郎……你想激怒我?”
白樘面不改色,卢离放松下来:“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查到这个地方,不错,这里是我出身的地方……你若知道了我当时经历了什么,你也是忘怀不了的。”
白樘道:“所以你才把他们两人带来此处?可是现在……他们好像不在。”
卢离道:“他们本来该死在这儿的,不过,我怕,怕果然如那丫头所说的。”
白樘不禁问道:“她说什么?”
卢离笑道:“她?她说你会找来此处,会救出他们,会……杀了我。”
白樘道:“故而你把他们转移了?”
卢离笑而不语。
白樘道:“你把他们送到哪里去了?”
卢离笑里有一丝嘲讽之意:“白侍郎,不必再费心机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告诉你吧?”
卢离是当过公差的,又是个一等狡狯残忍之人,上次在刑部面对白樘的询问,尚能神色如常,滴水不漏。
白樘深知这种罪犯的心性,自是极为棘手,可面上仍平淡如水,只点了点头:“我不明白,似你这样的人,怎会相信一个小丫头的话。”
卢离眼神一变,情不自禁又左右看了会儿。
白樘察言观色:“她还对你说了什么?”
卢离闻听,便又瞪向白樘,嘴唇微动,却不回答。
白樘轻睨着他:“你说不出口?我想,不管她说了什么……都让你害怕了,我说的可对?”
随着白樘说完这句,卢离牙关紧咬,却不料他的下颌被赵黼打裂,如此顿时疼得钻心,脸上表情也陡然狰狞起来。
正在此刻,却见外头有人匆匆前来,在白樘耳畔低语几句,白樘点头:“叫他们进来。”
那人去后,负责前去盘问邻舍的铁卫也掠进来,道:“大人,有发现了。”
白樘瞥一眼卢离:“说。”
铁卫道:“据邻舍供认,这宅子发生过凶案之后,多年不曾有人住,来往的人也少,今儿也只一辆马车来往过,属下已经命人即刻追查。”
卢离在旁听着,神色有几许变化。
那铁卫去后,门口上有两个少年来到,却正是白清辉跟蒋勋。
远远地看到厅内的情形,蒋勋便止步了,只清辉一个走了过来。
清辉方才进门前,已经有刑部的人将情形飞快同他说了一遍,他向着白樘行了礼,才转头看卢离。
正白樘说道:“你要不要猜一猜,刑部的人会多长时间才找到这辆车?”
卢离却不知为何,只看着白清辉,闻言道:“找到又如何,难道他们还会活着?”
白樘还未说话,却见赵黼站在厅门口,闻言重重地急喘了几声,眼中如要滴出血来似的,那手颤抖着抬起来,复又强压下去。
堂内厅外,人虽多,此刻却鸦雀无声,外头天色也越发昏黄了,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天色将暗,那时候再找起人来,便更是难上加难。
卢离忽然问白清辉:“白公子,上次你说我身上有血腥气,可是真的?”
清辉道:“是。”
卢离道:“别人都不曾察觉,你如何知道?”
清辉道:“天生的。”答完之后,便看了一眼白樘:毕竟此事非同小可,他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在此插嘴。
父子目光相对,白樘眉睫微动,清辉便明白了。
卢离挑了挑眉:“天生……好一个天生。”
白清辉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卢离道:“我也是天生如此,曾有个人说过……我是个怪物,就跟他一样,我本来不信,可是……现在看来,他真的说对了。”
清辉不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谁,便道:“这人是谁?”
卢离看一眼白樘,道:“白侍郎可知道?”
白樘冷道:“你本该憎恨他,却偏成了他。如今连此贼的名字都没胆量说出来,怪不得这样快就被我们捉到。”
卢离皱眉,欲言又止。
清辉已知晓:“那人……是鸳鸯杀?”
卢离垂头不答。清辉看看他,又打量这宅子,寻思白樘的话,便道:“你既然被恶人所害,就该有切肤之痛,如何还要把自己变成恶人?”
卢离仍是置若罔闻。
清辉道:“张捕头因为鸳鸯杀而疯癫,张娘子郁郁而终,这一切都是鸳鸯杀所赐,你虽不是他们夫妇亲生,却毕竟是他们养大的,怎么半点他们的秉性都没学到?你知道他们最恨的是鸳鸯杀,你如何还这样做?”
卢离肩头微微发抖,双手微握,想抬起,又停住。
清辉道:“你可知他们死也不会安心……”
卢离忍无可忍,叫道:“够了!”
清辉并不理他,想了一想,继续道:“你方才说是天生……可知我不信如此?人非佛圣,自然皆有兽性,可也皆有自律之心,故而人才之所以为人。而你,你不过是恶欲兽性难以自制罢了,却偏借口天生!”
卢离气有些气促,摇头道:“是他说的,说我是跟他一样……不错,我想他们死,想他们被血淹没……”
清辉道:“分明不是!你该做的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