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末日来临前、没有加强过的普通人一样,甚至掌心都因为反作用力而微微麻了一下。
那个女声早就消失了好一会儿,似乎慑于他的威胁而真的走了。
透过有些脏了的玻璃窗户,林三酒看见外头木走廊上的那个男人慢慢地转过了身。
木走廊上方没有灯,唯一的光源只有远方黑暗中的点点星光;光芒被房子一遮挡,内部顿时就成了一团黑暗。在这模糊微弱的光线里,林三酒第一眼望去时,还以为那男人戴了个面具——直到他走近了窗户,隔着一面玻璃朝她凑近了脸的时候,她才差点从喉咙里滑出一声低呼。
对方好像是一个白种人,起伏不平的皮肤泛着死气病态的惨白——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他大半张脸都已经像受热的蜡一样融化变形了;两只眼睛如同两条细长的黑缝,扭曲不对称地陷在这张触目惊心的、溃烂了的脸上。
“怎么,你觉得我这张脸不好看吗?”从遮住了他下半张脸的口罩里,声音模模糊糊地从玻璃另一边透了过来,饱含着暴戾的笑意:“……我倒是很喜欢后期梅毒造成的面部塌陷呢,尤其是当女人看见我这张脸的时候。”
“梅毒”两个字叫林三酒一阵反胃,却没有将目光从他的脸上挪开;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在窗框上摸索了几下,迅速地“咯哒”一声,锁上了窗锁。
“哦,你发现了啊?脑子倒是不慢。”那个男人似乎想要挑起眉毛——然而他早就已经没有眉毛了;直起了腰,他慢慢后退了几步。
林三酒左右一望,几乎是同一时间,与那男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了房子的木门上。门内外的二人同时朝木门扑了上去,门刚一剧烈地摇晃起来,林三酒忙用自己的身体抵住了门、死死攥住了正在转动起来的门把手。
她始终体力不敌门外的男人,即使用尽了力气,门把手仍然再次旋转了起来;眼看门马上要被打开了,林三酒目光一扫,一把抓住了门链——当她被猛然间推开的门给震得后退了几步时,那条才刚刚挂上去的门链总算是将门给拦住了。
这些在面对进化者时近乎可笑的手段,却给林三酒挣来了宝贵的喘息时机——那男人使劲踹了几下门,见大门仍然坚强地立着,干脆停了下来。
“就算我们都被这栋房子强制恢复成了末日前的普通人,你也只是垂死挣扎。”在林三酒吃力地拽过了一张沙发的时候,他将嘴巴凑近了门缝,使声音比刚才还要清晰地透了进来:“……你知道我是怎么染上梅毒的吗?”
他话音才刚一落,一股大力便猛地从里头顶了上来——木门当地一声被什么东西给撞上了,随即门后就急忙响起了转动锁头的声音。
仅仅是将沙发堵在了门口,林三酒就已经呼哧呼哧地有点儿喘不上气了,她几乎不敢相信,原来自己在进化之前竟然如此软弱无力——一声也没吭,她转身在房子里四下望了一圈。
叫不出【能力打磨剂】,一切物件都被吞没在了黑暗里,只偶尔泛起了一条微微的亮边。不过就着隐隐约约的星光,仍然能看出来客厅的另一边是一个带餐桌的开放式厨房、中间是通往卧室和卫生间的走道——看起来,就像是国外常见的独栋民居。
“在苏俄黑牢里,纹身越多,地位就越高。”
带着油然而生的一股满足意味,那声音一边回忆着,一边再度走向了窗户的方向。林三酒心里一凛,顾不得再观察环境了,一把抱起了客厅角落里的一只大花瓶,几步冲向了窗户——那张因梅毒而溃烂的脸低了下来,隔着污渍斑斑的玻璃朝她笑了笑。
“你可能觉得奇怪,重型监狱里怎么纹身呢?”他朝后退了两步,即将蓄势待发的样子——“……电动剃须刀加上针头就成了工具,用烧焦的橡胶混上尿液来做染料……几十、几百人共用一个针头,纹上好几年才能得到一个复杂的图案……”
“哐啷”一声玻璃破裂的清脆响声,骤然撕破了他徐徐的声音;林三酒心脏一跳,立时举高了花瓶,在破碎四溅的玻璃碎茬之中,狠狠地朝伸进来的黑影砸了下去——然而花瓶却直直地砸碎在了窗台上。她抬眼一看,才意识到原来对方是一脚将玻璃踢碎后,又迅速退了出去。
从玻璃的洞口里,顿时扑进了一股来自外头虚空的森森冷风;林三酒在寒冷中喘了一口白气,紧紧握着一块花瓶碎片,弯腰朝外面一扫,发现木走廊上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人进来——林三酒扑向厨房,却没有发现刀,反倒只有一架满满的红酒;不得已下她抄起了一只酒瓶,疾步冲向了后方——都被强制恢复成了普通人,就意味着男女之间的体力差距又一次回来了,她现在唯一的优势,大概就只有这栋房子作为屏障而已。
一连踹开几道门、锁好了几扇窗户,林三酒始终也没瞧见外头有那个男人的影子。
“意老师,你快出来……”她一边喃喃地自言自语,一边使劲将床垫掀了起来,让它翻倒在地、堵住了窗户:“快出来吧……我不能死在这儿,我还要去找礼包……”
然而不管是哪儿,都仍然是寂静的一片。
林三酒喘了口气,匆匆从主卧室走了出来;一转头,她浑身血都凉了——这房子居然还有一扇玻璃后门。
“这叫什么好房子!”她暗骂了一句,忙扑了上去;所幸玻璃门是锁住的,没有被人强行闯入的痕迹,她高高提着的一颗心这才稍微放下来了一点儿。
透过玻璃门朝外望去,外面是与前头模样相似的一条木走廊,似乎是环绕了半个房子的;而在如此寻常、如此具有生活气的建筑之外,是一片漫天星光的无垠宇宙。
远远近近的各色星光,在玻璃上染了一层暗淡的微光;林三酒朝外张望了几眼,随即凝住了。
她没有动,只是慢慢地转过了眼珠。
又一口长长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里,从她肩膀上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