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等等。”看出杀生丸是要往王城的方向走,铃木铃花伸手勾住少年的脖颈叫他,“别去那里。”
垂下眼眸瞥了她一眼,少年的睫毛浓密得像是一把小刷子,在他眨动眼睛的时候就轻轻扫过铃木铃花的心间,但是妖怪很少眨眼睛,铃木铃花也只是在杀生丸情绪波动的时候见过一两次。。
停下加速飞奔的脚步,杀生丸没有停了下来,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铃木铃花,等待着她说出一个地名。
然而停了一会儿他却始终没有听到铃木铃花的回答。
金色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一丝疑问,银发的俊美少年微微蹙眉,本就冷淡至极的面容更是冰冷无双,只有在注视铃木铃花的时候才会偶尔展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情绪。
思索许久铃木铃花也不得不选择放弃,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无论是抚养她长大的村子还是收留过她的王城,都并不适合。
抬起头铃木铃花看了一眼杀生丸,她踌躇许久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最终她转过头侧了侧身就想要从少年怀里下来。
杀生丸一把按住了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轻吸了一口气,铃木铃花感受着在喉咙里挣扎着的浅吟,似乎是犬大将留给她的血液在不悦地沸腾,“也许我应该——”
“那就哪里都不要去。”少年语气平淡地回应了她,只是在金色的眼眸之中闪烁着细碎的温柔,“这个世界很大,一直走也不会走到尽头。”
他一直都是一个冷静到无情的人,这次却急急地打断了铃木铃花的话:“我带着你走,他永远都不会找到你的。”
像是为了肯定自己说的话,杀生丸收紧了手臂把铃木铃花抱高,这能够让他在低下头的时候亲吻怀中女人的额头。
铃木铃花没有怀疑杀生丸的话,从他愿意从西国追到人类王城来找自己,还愿意忍耐了那么多年回过头来找她,他带着她离开然后又把她送回去,然后再到现在他甚至愿意违背强大的父亲把她带出来。
无论那究竟是不是爱情都不重要了,铃木铃花知道杀生丸是真的很在意她。
可是……
“那你打算永远都不回去吗?”
可是犬大将是他的父亲,而犬大将的妻子是他的母亲。就算杀生丸再怎么冷酷无情,他也像铃木铃花,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亲人也有牵绊。
而她讨厌永远这个词语。
看着铃木铃花许久,杀生丸并没有马上给出回答,不过他也没有再在原地停留,而是继续奔跑起来,只是他转换了一个铃木铃花完全不认识的方向。
被杀生丸紧紧抱在怀里,铃木铃花什么也不用做,她便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的颜色,也不知道她原先生活的地方有没有这样的天空。
“唔!”
突然感应到什么,铃木铃花觉得胃里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意,仿佛海浪一般往上涌,撞得她的胸腔也都感觉到了生疼,于是她猛地收紧了环在杀生丸脖子上的手。
这点力气对于妖怪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但是铃木铃花不正常的反应却让杀生丸心惊了一下,他揽过铃木铃花轻盈地一跃,便落在了粗壮的树枝上。
“铃花。”
少年紧紧地拧起眉,狭长的金眸之中目露担忧,但是他察觉不到有什么不对,只能无措地看着铃木铃花用力地扣着自己的喉咙低垂头颅作呕。
“你没事吧?”
伏在杀生丸半蹲下来的膝盖上,铃木铃花翻过身头朝下背对他,她听到杀生丸的声音了,只是觉得胃里翻涌得太剧烈,让她想要呕吐却又吐不出什么东西。
之前她就有过这样的感觉了,那个时候铃木铃花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太紧张了。
额间落下冷汗,铃木铃花难受地颤了颤,她感受着自己这种在胃部冲撞的恶心感,甚至隐约觉得自己的头都开始晕眩。
“铃花,铃花!”
杀生丸的呼唤停在铃木铃花的耳中逐渐变得遥远而又陌生,她都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叫了她的名字,还是她是因为太难受了才有的错觉。
气息在她的鼻唇之间翻涌,铃木铃花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吸气与呕吐冲撞的感觉同样会让人不舒服。
无法再这样什么也不做地看下去,杀生丸看出她是想要吐出来,便伸出手在铃木铃花因为疼痛而紧绷弓起的背脊上轻柔地拍了拍。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样根本没有什么作用,于是杀生丸收敛了自己的力气,稍微加大力道地拍打了一下。
“唔——!”
那股力道击溃了最后一道防御,那一直作祟的东西尽数涌上来,挤得铃木铃花的喉咙发胀,她一张开嘴巴,便吐出了折磨着自己的污浊液体。
血色溅得树枝和地上的泥土发红,浓重的血腥味在这片地方散开来,不详而又可怕。即使这些血曾经被人吞了下去,但是仍然不会改变这些血液曾经属于谁的事实。
抱着铃木铃花避开那些脏了的地方,杀生丸带着她跳到了高大树木的另一边,他喜欢干净现在却不嫌脏地擦着女人唇边污秽的血渍。
少年有些惊疑地拍打着她还在发颤的身体,他知道犬大将喂了她血肉,但是杀生没有想到铃木铃花竟然一点也没有吸收消化。
以前明明都是可以的,现在却全都被吐出来了。
看着一地的血污,杀生丸拧紧了眉头,他知道他们该赶紧离开了,这么浓重的气味就是一个信号,很快就会把追逐他们的妖怪引过来。
只希望铃木铃花安排的那个侍女能够稍微拖延一些时间,一点就够了。
思考清楚杀生丸也就不再迟疑,他轻柔地摸了摸脸色苍白成一片的铃木铃花,然后温柔而又强硬地把她抱了起来,继续赶路。
女人不适地挣了挣,这次杀生丸没有顺从地停下来,他抱紧了铃木铃花,“先离开这里,在休息。”
扫视了一圈,杀生丸在沾有血迹的地方都用妖力铺上了一层泥土,虽然对于嗅觉敏锐的妖怪来说没有什么作用,但多少能掩饰一些,也能误导嗅觉一般的妖怪。
“没事的。”
他低声在铃木铃花耳边强调,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的铃木铃花还是在安慰紧张起来的自己。
在决定带走铃木铃花的时候杀生丸就已经考虑过了一切,他甚至做好了被犬大将找到的觉悟。
但是他无法接受铃木铃花现在生病受伤这个后果。
不自觉伸出的尖利犬牙抵在了下排牙齿上,杀生丸无法欺骗自己,他能感受到,铃木铃花的生命气息正在飞快地减弱。
突然他手中一轻,杀生丸垂下眼眸紧紧地盯着躺在他怀里的铃木铃花,她本来就不重,抱得久了杀生丸也习惯这个重量,现在她的体重却变得更轻了。
手指!
她原本环在杀生丸脖子上的手垂落了下来,松软无力地搭在腹部,犬妖的视觉很敏锐,杀生丸完全能分辨出,铃木铃花这一刻的手指和上一秒有什么不同。
颜色变浅了。
这是光线的作用吗?
他现在已经抱着铃木铃花从密集的森林飞跃到了遍地都是灌木从的平缓山间,没有了高大植被的遮挡,天色变得更加澄明,日光更加明亮……
心中一凛呼吸一窒,杀生丸倏地静止了动作在地上停下。
他现在都已经能够看到铃木铃花身上这件侍女素色衣服的袖子内衬了——
透过她变得更浅的手。
不是皮肤的颜色在变浅,是她正在变得透明。
意识到这一点,杀生丸猛地停下来抱紧了铃木铃花,他没有扑空但也触摸到的也不是之前紧抱着的触感。
“铃花!”
然而躺在他怀里的女人却已经听不到他的呼唤了,她只是安详而平和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因为吐出了恶心的东西而逐渐恢复到正常。
但那正在变得透明的身体却证实了铃木铃花现在的情况似乎更加糟糕。
除了抱紧铃木铃花越来越没有存在感的身体之外,杀生丸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面无表情地伫立着,嘴唇紧抿得过于用力而变得苍白没有血色。
天地平和,万物自如,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铃木铃花逐渐消失。
憎恶的感觉差点湮没这个生来就几乎拥有一切的高贵妖怪,他总是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了,也总是以为自己考虑全面了。
可是事实却是,他的冲动要杀死一个他在意至极的女人。
深吸了一口气杀生丸的金眸暗下来,在白昼的亮光下深得像是棕色,幽深地瘆人,他不应该在什么还不知道的时候把铃木铃花带出来的。
他的母亲是对的,他的父亲也是对的。
他太弱了。
如果铃木铃花死了……
舌头死死地抵住牙关,杀生丸把后面的话语咬碎吞咽了下去,他调转了方向,抱起铃木铃花往回走。
他要救下她,所以他要去找知道怎么做的人。
然而下一个瞬间,一道寒光划破泛滥的天,那带着可怖的气势迅速在空气里划过,撕裂开的声响却几近于无声,但那并不意味着这就不可怕了。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速度太快了,所以甚至超越了能够发出声音的时间,就疾射到了杀生丸的眼前。
杀生丸反应迅速地闪身避开了,然而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那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噗嗤。”
有什么轻响在杀生丸的耳膜里划过,是他极为熟悉的声音,他曾经做过无数次,当然不会不知道。
那是利器割开血肉的声响。
他低下头,看着姿容绝艳的盛世美人沉默乖巧地躺在他的怀里,她美丽的双眼依然闭着,一旦睁开便会闪耀着璀璨的星光,即使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也无损她的绝色美貌。
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会承认,铃木铃花确实是一位美到极致的女人。
看着女人的身体逐渐地恢复到了实体,杀生丸冰冷到诡谲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暖化,他死死地盯着她的胸口。
那里,正缓缓地盛开出了令人绝望而又妖冶诡艳的血色之花。
她现在回来了。
也离开了。
一把锋利的刀钉住了她的心脏。
杀生丸认得那把刀。
那是他父亲的武器。
传说,这把刀能够打开冥界之门,把死者从黄泉招来,是代代相传的神剑,只有他的父亲能够使用。
到了最后,犬大将却还是用了这把刀钉住了铃木铃花的灵魂。
他留下了铃木铃花。
但也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