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璐。
“你喝多了,走路歪歪扭扭的,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要掉下去,在后面死命的叫你小心,你还是掉沟里去了。你啊你,喝那么多干嘛啊?”齐云璐满脸关切的说道。
“擦!这么倒霉!早知道叫人送我回来了!我都不记得我怎么在这里的,唉……啊,我的表!”林留名愣了好一会,大叫起来,接着慌不迭的抽出自己怀表看有没有进水。
“幸好我来了,否则你死在那沟里都有可能!是我给你拉出来的!”齐云璐很后怕的说道。
“哎呀,多谢兄弟了。”林留名听了听咔咔作响的怀表,好像松了口气,接着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臭水,拿手背擦了擦嘴的淤泥和水草,又无奈又感激的说道。
“咱们什么关系?!哥们!亲弟兄!我说,有个大事,我得告诉你。你看怎么办?”齐云璐说道。
龙川火车站的贵宾室里满屋子的烟雾和酒气,易成和方秉生并肩坐在一起,看起来好像有一双大手死死的把他们俩搂在一起,肩膀交接处的衬衣都挤成了两道凸起却合在一起的褶皱,两个脸红得如同蒸熟龙虾的智囊大帅为了驱除残存的酒精,易成左手捏着雪茄,方秉生右手捏着茶杯,却既不抽也不喝,两人死死的盯着拿在方秉生手里那张的传单。
仅仅三四个小时,这个曾经整洁的传单已经皱巴巴的还带着好几处油污,因为林留名大呼小叫的冲进来之后,一群人热锅蚂蚁一般在整洁如新的房间里找这张纸,最好还是从火车站清洁工房子里找出来的,他已经用它包了油饼。
林留名站在两个大人物对面,因为醉酒和浑身湿透又被吹干,还不时的微微打着摆子,但他死死盯着两个人的表情,一脸的热切期望,旁边的站着的山鸡酒量最好,最清醒,没事做的他,带着嘉许的目光,善意的帮这个可能的功臣揪走头发的水草和浮萍,而后者都没注意到。
放下传单,方秉生摘下眼镜,抬头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问道:“这传单说的是真的?”
林留名浑身一震,接着点头哈腰的答道:“反正小齐说自由党好像在大动作,都是针对这个传单相关的人事,连记者和房东可能都下手了,那很可能就是真的。”
易成也抬起头,眼珠茫然的转了转,喃喃道:“本城首富、工业家、教会长老、商业领袖、自由党第一号赛马,他的发财是靠在船赌博?这…这…这谁能想到?”
山鸡兴奋的说道:“靠!我早觉得张其结装模作样的,肯定不是好东西,有钱人谁是好…..咳咳……我们去报告官,再废掉他候选人资格?”
错了话,山鸡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虽然已经发达,但作为公司打手,他始终保持贱民本色,以致于忘了这屋里也全是有钱人,包括他自己。
易成倒没在乎山鸡说什么,他扭头问方秉生:“秉生,你看张其结符合选举资格吗?”
方秉生再次抓起潘近星的传单,看了又看,说道:“这家伙是十年前赌博的,这时间太遥远了?而且是在太平洋做事,那时候张其结还根本没回国,不算宋国人。潘近星看起来也不是清国人就是美国国籍,这要是搞官司就是个跨国诉讼,清国人诉讼宋国人10年前都是美国人时候的案件?这不好办啊,选举资格其实也没法做动作,张其结回国后可是工商业发家的。”
“那自由党这么火烧眉毛什么意思?”林留名怕自己功劳飞了,赶紧问道。
“肯定怕名声受损呗。要知道候选人现在摆明是官员标准来卡了。”方秉生悠悠的说道。
“官员?张其结肯定不行,哪有赌棍做官的。”易成答道。
“易先生说得是,搞臭他的名誉就成功了一半,说不定朝廷一个新规定就弄死张其结,朝廷可绝对不会待见这种人。”方秉生冷笑道。
“而且顺路打压郑阿宝自由党的气焰!李广西是纳妾,张其结是赌博,都装得道貌岸然,内里奸诈,自由党就是个奸党!”易成吼叫道,心里长出一口恶气:叫你们再骂我们是阉党,你们是奸党!
这个时候,方秉生扔了手里油花花的传单,朝后仰在靠背,有些后悔的说道:“我就是没有看出他们奸来,吃了大亏!我早觉的张其结这小子根里透着诡异,看起来老实正派,但做事又绝又狠,我试着用刘国建压他,他居然敢煽动治安局和刁民造反扳倒刘国建!我后来用马戏团买票,他又敢拿真金白银买彩票和我们对赌!这他妈的就是个赌徒性格啊!可惜我一直拿他当老实商人对待,谁能想到:实际,我面对的敌人是个敢孤注一掷的疯狂赌棍啊!轻敌了,轻敌了,被他骗了。”
齐云璐给林留名透露了大情报,自己也不敢马回去,就跑到城外一个人少的小破茶馆,喝茶嗑瓜子看雨点落下,一直挨到下午4点半,才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回纺织厂,打算把“跑断了腿也没有找到李文新”的噩耗告诉大人物们,为了逼真,他一纺织厂那条路,还在大雨里用伞顶着风艰难的跑了起来。
但是让他又惊又喜的是,张其结好像并不在意他没找到李文新,而是把他见到一个房间里单独面谈。
没谈那记者,却谈了这些:小齐,你想不想为党出力,现在李广西不在了,只剩我们三个,若是你积极进的话,我们可以推你第四个座椅,你说不定也能选当官。
听完之后,齐云璐愣了一下,然后咧开嘴笑了,连连表示自己乐意效命,刀山下火海都可以。
张其结接着说道:“潘近星在陷害造谣我,这不仅伤害马就要结束的选举,也会损害我们党的利益。他一个清国人一个鸦片鬼,实在是太可恶了。”
“是啊,要不我找人揍他一顿?把他赶出龙川!放心,老张,交给我小齐好了。我手下好几个外地劳工,我让他们揍谁也抓不到把柄的。”齐云璐已经猜到了一些真相,故意装什么都不知道。
龙川这位商业领袖犹豫了一下,交给齐云璐一个麻袋包裹的四四方方的包,说道:“这倒不用,你把这个包偷偷藏进潘近星租来的房子里。放心,王鱼家已经说了,潘近星在咱们中心教堂像求佛一样求耶稣呢,老吴去了火柴厂,家里根本没人。老吴家的锁一捅就开,不必多虑。”
“这里面是什么?”齐云璐掂了掂发觉很轻。
“麻袋皮下是个公文包,有一些钱,100元钞票。老潘那种人不就是要钱吗?但是你不要被他发现,偷偷进去放到他的床底下,把麻袋拿回来。他拿到钱,自己就走了。”张其结脸好像罩了一层灰,看起来如同死人一般难看。
“好,那我什么时候去呢?”齐云璐站起来问道。
张其结扭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和铺天盖地的大雨,说道:“今天天气很好,你现在就去,小心,别被人看到。也注意保密。”
齐云璐立刻点头称是,让张其结放心,打开雨伞抱着麻袋踩着遍地雨花出去了。
但是在半路,还是耐不住好奇,躲在一个巷子里的门洞里,齐云璐打开麻袋和公文包看了:里面确实有10张钞票,但此外还有一沓账本和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子。
惊奇的齐云璐看了账本是纺织厂的,又拿出那叠钞票看了看,借着闪电的爆亮,愕然发现每张钞票都盖着纺织厂会计的私章,最后手指摸了摸那刀子,齐云璐倒抽一口凉气,喃喃道:“老张,看不出来啊!你心还真黑啊!你这哪里是想收买,是打算栽赃?”
但是齐云璐不知道的是,在他深一脚浅一脚淌水一般走出纺织厂的时候,背后高处的玻璃窗一双鹰隼般的眼珠就钉在他的雨伞,借着另一双带着些许歉疚和恐惧的眼睛也看了过来。
“宝少爷,让他去做这事合适吗?他可以信任吗?”张其结看着齐云璐晃动的雨伞消失在厂门拐角外,转身问道。
旁边抱着手臂的郑阿宝动也不动,冰冷如一座大理石雕塑,只是鼻子里冷哼一声,说道:“没法,我不想这事知情的本地人太多,你们的手下也不行,因为说不定会反过来学潘近星要挟你们,就让你的心腹会计参与即可。齐云璐他是个外人,在龙川没有根,只想赚点钱而已,以你们本地土豪的势力要制服他很容易,无论给钱还是用刀子划在他脸。而且和我们关系不深,出了事好推给他,真不行把他也弄失踪了都无所谓,谁会在乎一个家在外地的小建筑士。”
罢,他转过头看着恐惧痛苦悲伤交织的张其结,伸开手臂命令道:“齐云璐要是得手,立刻让你的心腹会计报警,说自己被一个清国口音的人抢劫,但是说的轻松点,千万别吓得官差老爷们下着大雨半夜搜城。这不仅是你们调动手下绑人的理由,也是保险,保证你们夜晚的行动万一有变也有脱身的完美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