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渡口、巴东。
码头上堆满了各种船只。
张七见到了李占春。
比想象中要年轻一些,估计还不到四十岁,身材中等,挺拔剽悍。
“我也是陕西人”
见到张七后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像,真像”
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张七相信自己的威名早已经传到清国各地,也传到了几乎所有清军将领耳里,传到降将那里更多,对于他们来说,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希望听到的都是明军一路溃败直至彻底覆灭的消息,这就为自己的投降有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潜台词。
当然了,也并不是所有的降将都是这样,也有以义军或明军的身份奋战了二十年,虽然最后因为实在打不过而投降的,但心里未尝没有隐藏着那么一丝盼望明军突然出现转机的心境。
张七就是那个消息。
还是一个劲爆的消息。
相信清廷在尽量掩盖李国英、郑蛟麟、吴三桂、多尼、罗可铎等人的失败消息,但显然纸是包不住火的——为何在最近三年不攻打云南,而是在川东鄂西大山里转悠?
难道李来亨等人比朱由榔、李定国更重要?
显然不是的,非不为,实不能也。
对于清廷来说,云南才是心腹大患,川东鄂西不过是纤芥之疾。
毕竟,那里是一个省,而川东鄂西只不过是七八个县而已。
最关键的还是云南靠着边境,人家随时就能跑到国外,而川东鄂西只要封锁住长江,再从北、东、西三路围攻,那就是插翅难飞了。
故此,像李占春这种勉强投降了清廷,但又不愿意为官者内心里关注张七这样的人物横空出世该有多强烈?
清廷最近才得到他愿意出山的承诺,难道这里面就没有别的东西?
“我的家眷并不在石柱,而就在巴东”
他的第三句话让张七有些目瞪口呆。
“这件事清廷也知道,不过也是张勇从贵州调到这里时才知道的,于是他们也没惊动我,让张勇镇守巴东,顺便监视我的家属”
“而我也不得不主动出来做官”
“那在石柱的消息是谁传出来的?”
“也是我,不过那并不是我的家属,石柱宣抚司上一任宣抚使、总兵是秦良玉,她的儿媳叫张凤仪,山西人,义军过境山西时全家被掳到一个叫四天王的义军队伍里”
“四天王叫李养纯,后来投降了明廷,摇身一变成了明军”
“而我,就是李养纯的儿子”
张七内心极为震撼,想不到李占春竟然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当时我只有十岁,原本以为加入了明军会好过一些,没想到没多久明军大败,我们不得已又加入到了闯王的部队,当然了,我父亲与闯王有些过节,惊惧之下,连夜带着少量人马投靠了八大王”
“八大王第一次进入四川时因为败于左良玉之手,将不少部队都留了下来,我父亲那一部就是其中之一,不幸的是,我父亲没多久就病势了”
“当时留下来的除了我们,最大的两部是摇天动和黄龙,后来就被明廷称呼为摇黄十三家,本是八大王不得已留下来的,当然了,也有不少是主动愿意留下来的”
“他们厌倦了东奔西逃,而川东鄂西的无尽大山正好为他们提供了上好的躲藏之处”
“故此,当八大王再次进入四川时,这些人并不感冒,还时不时地出兵袭扰,但终究不是他们的对手,再次遭到削弱,最后分散成一股股小贼,往往一条河、一座山就有一股人马”
“当时我的身边还有些人,于大海就是其中之一,由于附近人口死的死、逃的逃,这些人又不愿自己种地,到哪里觅食?”
“最后便向大城,诸如阆中、达州等地靠近,与大山相比,在江上讨生活就容易得多,人再多也没有鱼多,何况江边的地也比山上肥沃,种起地来收获也大得多,愿意种地的人顿时多了一些”
张七暗忖:“这厮说这些做什么?难道是想说明他与于大海从小一起长大,于大海虽然真的投降了,但也不愿兄弟相残?那说张家的事又是什么意思?对了,多半是张家的人一直在他手里”
“自己隐居之时将其送还石柱马家,并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家属,也算是掩人耳目,毕竟那时马家也投降了”
李占春背着手站在码头,任凭凛冽的江风肆虐着他的头部,他的头上光溜溜的,显然是刚刚才将脑后的金钱鼠尾剃掉。
张七此时还有一顶缠棕大帽遮护,并没有感觉到寒风的凛冽。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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