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亮未亮的时候,码头、粮食仓库、投机商的货栈、陈健的私营枪械作坊等地的声响渐渐停歇。
到此时,嗟远山已经明白这是一场有组织的起义,而非是单纯的发泄怒火的起义。当然,用起义这个词对嗟远山来说政治不正确,他只能也必须用暴乱这个词。
城中不可能驻扎大量的军队,而那些在城中的治安巡逻队之类的武装,论起武器和战斗力未必有那些起义者的骨干力量强。老式的未曾换装的火绳枪、剑盾、长矛,即便有甲,也难以抵挡激情四射的、暗中经过数月训练的火石枪武装,尤其是在一些砖石结构房屋密集的街区。
但这并不是胜利,只是开始,远未结束。从开始,这些人就必须想到怎么收场,而且很显然这些人暂时还没有对抗国家这个庞大暴力机器的能力,所能做的只是谈判和妥协,力求在闽郡实现那种无政府自治互助的梦城,将对大机器的恐惧宣泄出来——未来对这些起义者而言,是灰暗的,那些大机器带来的冲击不是希望,而是绝望和恐慌。
漫长的等待中,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了郡守府和议事会附近,嗟远山也终于盼来了墨党派来的代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到这里的几个墨色分子中带头的是乔铁心,听到嗟远山的疑问,将那封誊写过的起义者送来的书信递过去,嗟远山大致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乔铁心。
“这件事和我们无关,我们从不讳言我们的目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很显然这些东西并不是我们所追求的。”
“既然和你们无关,你们能不能先帮着维持一下秩序?闽城不能乱,你们有人有枪也有组织,能不能先帮着把那些人的枪缴了?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这样做可不行。”
乔铁心摇头道:“郡守,之前这些人已经请愿过一次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你们可以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但是人七八天不吃饭就要饿死的。虽然他们的追求我们并不支持,但他们的方式我们并不反对。我们只能帮着维持城市的秩序不至出现抢劫之类的事件发生,但不可能去做你们手中的刀枪,我们的铅弹也不可能射向那些人。”
嗟远山咬牙道:“你们得弄清楚现在的状况,闽城一旦乱起来,恐怕到时候就不是你们能控制住的了。一旦这件事太过轰动,你们要小心取消结社权和雇工成立协会的权限。到时候你们会后悔的。”
“这是我们的底线,如果真有一天被强制解散或是取消结社权,我们会用与之相同的方式争取的,这个你不用担心。”
乔铁心明白嗟远山的弦外之音,如今闽郡已经成长为一个不容忽视的力量,很多人的手想要伸到这里,很有可能有人会借题发挥。
面对嗟远山的担忧,乔铁心笑道:“郡守担忧的,我们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真到那一天的时候,老老实实的别人就会允许吗?不抗争,什么都得不到。”
嗟远山抖了抖那封信道:“抗争的结果就是这样。”
“他们没有攻下郡守府,也就是意味着他们还希望妥协,希望郡守能为他们做主,说不准还要希望郡守当青天大老爷来抑制豪强呢。他们没有打破旧世界的胆量,所以也就没有让闽郡乱起来的力量。我们那边还在商量具体怎么办,现在只能说要看看再说,具体怎么办还要看后续的发展。”
“也就是说,你们有可能和他们达成妥协一起暴乱?”
“不,郡守。按照我们看待世界的看法,这是一场不成熟的、幼稚的起义,绝不是一场暴乱。”
“我现在不想和你们争论这个问题,这是最基础的问题,咱们看到世界的基础就完全不同,争不出结果。但现在的情况,我希望你们能够帮忙控制一下局面,我已经无路可退了,如果你们和他们达成了妥协和一致,我也只能和我的这个决定一起陪葬,但我不想让闽郡现今的局面毁于一旦。你们是唯一不太可能和他们直接发生冲突的力量,还有和平解决的可能。”
乔铁心点头道:“这个我们当然愿意出力,维护闽城的秩序。但我们需要郡守您来背锅,我们可不想等到将来出事的时候以这个借口来对付我们。”
“如你所说,真相对付你们的时候,并不需要借口。”
“师出有名,则可以同仇敌忾。我们暂时还不准备用我们的名来出师,那就只能您来背锅了。我们需要郡守的命令,请求我们的纠察队来维持秩序,并且由郡里出钱补偿我们的人上工的工资。而且必须声明,只是请我们来维持秩序,而不是与这些起义者发生冲突,也不是来镇压他们。”
嗟远山叹了口气,心中矛盾至极。
他不是在北方的那些人,自己在闽郡这些年亲眼看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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