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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龙阳君(感谢铃铛乐乐所投20次46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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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怒喊,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成功吸引在了自己脸上,赵端颇为享受这种让人惊骇的爽感。

    黑纱之后让人揣测的神秘感瞬间荡然无存,随即宴厅之中交头接耳了起来。

    “真是憨子!”

    “确实很像一介憨傻!”

    “怎么生的如此丑陋?”

    “这是我卫氏的种?”

    “野王卫氏家主卫乐难道也是这种相貌?”

    “如此相貌!富公也敢将掌上明珠嫁给他?”

    窃窃私语之声嗡嗡作响,令人烦躁恶心。可是自己丑陋如此,即便封得上悠悠众口,也无法阻止别人的嫌弃。

    还好,如此场面自己这些年早就经历过千万次,再难听的言语自己都听过了。

    在自己端详众生相时,还是巡城司马富甲一席言结束了众人的窃窃私语:“肃静,俊俏能当饭吃!这才是我卫氏儿郎的风骨,为了维护恩人脸面不惜自曝丑陋,在座谁能比得上?”

    卫氏大宗伯当即举杯附和道:“富子所言有理,俊俏当不了饭吃!我卫氏儿郎风骨着实了得,换做我这等老贼,也承受不起万夫所指的羞辱!来让我共饮此杯,为我卫氏儿郎仁义贺!”

    呆立在宴席正中的端木孟姬,眼中慢慢淌出一行行晶莹露水,紧抿的红唇轻启,嘴中银牙紧咬,痴痴的凝望泪水模糊视野中的那丑陋小童。,

    赵端望着端木孟姬一脸灿烂微笑:“我是憨子,我的名字就是憨子,我是出自野王卫氏的憨子,孟姬,你可无恙?”

    端木孟姬虽有些迷惑,但已领会到赵端强调身份为野王卫氏少主的用意,连连点头,摸着泪水,哽咽道:“野王卫氏少主快带上遮面吧……”

    “妆已花,不嫌弃就用它来擦你脸上铅粉朱粉吧!”赵端解下黑巾,递到端木孟姬手中。

    “哟!看不出啊,小小人儿,还有怜香惜玉之心,老妪的心都快被你俘去了!”宫主鸨儿一言瞬间就让端木孟姬脸色绯红羞涩垂首。

    “不可亵渎我的恩人!”赵端正色说道:“我在她面前,只配为奴为仆!”

    想到繁阳风波那日和端木孟姬经历过的种种生死,这话就自然而然流露出了,出自真心绝无半点虚言。

    这一言又惊起满场喧嚣。

    人群中传来了好奇的质问:“此话怎讲?我等长辈皆好奇,端木氏女对你有何恩情,使得我卫家儿郎如此折腰屈膝不惜拼了命的报恩?”

    如何解释呢?没法解释!现遍故事也遍不出繁阳那日跌宕起伏的情节。

    就在赵端为难之际,突然宴厅楼梯处传来一通尖利到令人牙酸的讥笑声,随即一介锦衣高冠的俊俏男子领着两人不急不缓踱步来到了宴厅廊道之中。

    男子身后就是在寒泉冈桑社邀请自己入城为端木氏新任家主端木凯占卜的那两人。

    那此俊秀男子难道是端木凯?

    宴厅之中诸位大佬见到来人不由点指来人呵斥道:“端木凯你个二尾子,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如此嚣张!”

    此人如此举动完全未将在座所有人放在眼中,明显就是挑衅,挑衅整个卫国宗室。

    宴席之上巡城司马富甲身后的都尉殷地怒发冲冠离席拔剑就要冲上去,却被卫君出手制止:“殷都尉稍安勿躁,让他把话说完,再乱脚踢出!”

    这就是取代端木胜家主位的端木凯?此人手中拈有一块丝巾,白皙面庞,一双大眼,眼圈有些发青,年龄看似二十出头,然而言行举止又很沉稳,不似一般毛毛躁躁的愣头青小子。

    端木孟姬一见此人点指呵斥:“你个畜生,还我母亲,你把我母亲怎样了?”

    端木凯旁若无人的站定,不慌不忙不恼不怒,也不知他从哪里来的底气,镇定自作扫视全场卫氏宗族之后,用丝巾掩嘴娘里娘气说道:“孟姬,不可对叔公谩骂,今夜我享用你母,若是伺候我满意了,我就替她赎身,做我的妾室,你我还是一家人!”

    端木孟姬闻言浑身颤抖,紧咬嘴唇,眼中充满了杀意。

    “有话快说,再废话,信不信我让人当场格杀了你!”卫君脸色一沉呵斥端木凯。

    “你不敢,你若杀了太子,那是断了大王的手臂,你若杀了我,那就是在挖大王的心!”端木凯全然不怕,款款向赵端走来,一脸妖艳微笑说道。

    赵端一下明白了端木凯的底气所在,他竟然是魏王的美人!

    看来史书所载魏安厘王有龙阳之癖非是史家杜撰。

    端木凯长得确实美丽,即便出自男人的视角,看他一眼也会暗赞,若非是换做一身女装,恐怕犹胜馆舍中的优伶娼妓。

    端木凯来到赵端面前,伸出纤纤玉指,欲要去挑起赵端的下巴,却被赵端闪身躲过。

    端木凯不急不怒,掩面窃笑:“好丑啊!若是我如此丑陋,早就跳水了!”环视四周之后才说道:“端木胜是欺世盗名之徒,你等在座也皆是欺世盗名之徒,我实在不愿与你们多说一句话,我还是对这个小憨子说话吧!”

    端木凯捻着兰花指在赵端转悠,悠悠问道:“小憨子,你晓得魏王为何雷霆大怒,严惩端木胜一族?”

    端木凯虽是娘娘腔,然而出场气势却不输任何在座须髯儿郎,赵端也意识到这是个人物,否则卫君以及在座所有卫氏宗族也不会容忍他如此嚣张恣意。

    遇上这样背靠魏王的狠角色,若不能将他搬到,端木孟姬也就没有出头之日。

    赵端怀揣炸药瓷瓶淡然一笑,不卑不亢说道:“魏王抄没端木胜公,不就是为了天雷之术?”

    端木凯摇头翘着兰花指,盛气凌人说道:“不错,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王英明无比,非你们想象的那般昏庸。秦人细作向大王散播传言说是端木胜向秦王进献了天雷之术,大王一开始信以为真,不过后来我一言,就戳破了秦人的阴谋!

    端木胜压根就没在秦国,秦国那端木胜根本就不是端木胜!”

    本来端木凯透露出来的魏国绝密消息就已深深抓紧了在座卫氏长者的神经,紧接着又抛出端木胜不是端木胜的荒诞之言,满场听众情绪如何不被调动起来,于是众人喧哗起来,端木凯迎来了众人的人指戳。

    “满嘴胡说!”

    “耸人听闻!”

    端木孟姬怒不可遏的怒喝端木凯:“瞎说,我父不是我父,那他是何人?”

    端木凯似乎很讨厌这种喧闹的场面,如一介少女般捂紧了耳朵大叫道:“别吵了!他是端木胜双生之弟!端木胜就是双生子!”

    在端木凯的疯狂喊叫声中,宴厅之中再次安静了下来。

    端木胜也是双生?那夜前往冶铁工坊搭救端木孟姬的不是端木胜而是端木胜的双胞胎弟弟?

    赵端闻听,立时想起那夜繁阳冶铁工坊的情形。

    赵姬向郎中令言明炉窑之中皆是公孙子楚子嗣,秦国郎中令怒叱赵姬,声称双生不祥死有余辜。当时自己听到那“端木胜”咆哮言语之中皆是对世俗双生不祥观念的控诉。

    现在细细想来,那夜“端木胜”的嗓音分明就是两个人的嗓音啊!

    那夜搭救端木孟姬的端木胜就不是端木胜?

    是的!

    那夜炉窑在自己昏迷时,越靠近炉窑壁的地面温度越高,要想将填满火药的罍范放置在炉窑壁下,除了抱着罍范扑过去,别无法子。高温,爆炸,那就是一条死路,端木胜是血肉之躯,却无可能毫发无伤的离开炉窑。

    赵端电光石火之中终于想明白这个困扰了半年的疑惑。端木胜已死,后来的端木胜非是原来的端木胜!

    端木孟姬闻听也陷入了茫然之中。

    端木凯见所有人都傻眼怔愣,更是恣狂喊道:“端木孟姬压根就不是端木胜之女,端木胜自小就有罢癃之症,小解都困难,如何生养?”

    罢通疲,疲塌,疲软之意。癃,淋症古称,尿频之意。罢癃之症,即小便不畅之症。

    宴厅之中再次响起了波浪翻涌一般的喧哗之声。

    有卫氏宗族长者说道:“他一说这事,我还真想起了三十年前有过端木胜母生有双生子的传言,后来稳婆就改了口,此传言也就没有了!”

    更有立于长者之后的晚辈附和道:“好像他确实患有罢癃之症,端木胜小解,从来不与我等一同!”

    看到众人嘁嘁喳喳的议论之声,端木凯满脸洋溢着得意的微笑又说道:“双生不祥,掩盖真相,腆居宗族之位,端木嫡脉一支今日之劫实在罪有应得!”

    端木孟姬拼命摇头歇斯底里对着端木凯嘶吼:“你胡说,你胡说,你就是个妖孽,我父得了罢癃之症也是幼年被父所为,你们大梁端木氏就是嫉妒我嫡宗一脉!”

    端木孟姬的呼喊,无力而苍白,反而引来更多人的议论:“二十多年前大梁端木氏家主拜访濮阳嫡宗,好像端木胜确实胯下受了伤,当时还请来了医者扁鹊医治,难道这就是端木女所言其父得了罢癃之症的根由?”

    “对啊!既然端木胜自小就有罢癃之症,那端木女必然非是他的种,看来端木凯这厮所言不虚!”

    赵端上前揽住欲要上前和端木凯拼命的端木孟姬,喊来廊道站立的腹黑帮忙将其拖到自己案几之处。

    这时端木凯又兴奋说道:“我为何敢断定秦国的端木胜不是端木胜,那是因为端木胜临幸的姬妾有孕了。诸公想了端木胜这么多年只有一女,因何一到秦国就让秦姬怀上了种嗣?所以说秦国的端木胜不是端木胜而是一直不为我们所知的双生子!

    既然秦国那人不是算木胜,那么端木胜还在濮阳!我向大王进言就是为了逼迫端木胜现身,却没想到你们这群虚伪狡诈之徒百般阻挠大王大计。

    得知你们竟敢调换端木胜之女,就晓得即便端木胜现身,你们也会从中阻拦。

    如我所料,你果然为了凝聚卫氏宗族的人心对抗上国朝廷,唆使一介憨傻,羞辱魏太子。你们的胆可真大呀!

    实不相瞒,我已派人将此事悉数告知大王,请求调集定陶大营魏武卒,弹压你等离心离德的附庸!”

    端木凯此话一出,在场所有卫氏族人八卦家长里短的闲适心情随之一扫而光,料峭春风吹过,宴厅之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气。

    “如何说来卫都濮阳也是我的故土,我也不想将事情做绝!”端木凯一改柔柔的神情,陡然剑眉倒竖狠厉说道:“我把话放这儿,今夜我最大,谁要拂了我之意,明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端从卫氏宗室眼中看出了端木凯所言并非恐吓之言。

    在一片冷场之中,卫君卫真起身来到端木凯面前恭敬一揖,低三下四央求道:“龙阳君何必如此动怒呢?濮阳端木氏和大梁端木氏本出一宗,和分彼此呢?来人为龙阳君升座,小君今夜就当你的斟酒宾人!龙阳君上请!”

    龙阳君?

    赵端闻听不由眼前一亮。

    原来端木凯这厮就是大名鼎鼎的龙阳君?

    这货可是华夏男风历史上的大神!

    “好,我就喜欢卫君的识时务,我就卖你一个面子!”端木凯说着领着两个仆役就坐在了卫君的主位上,卫君也真就给他斟酒布肉。

    龙阳君拿起象牙箸在案几上一边闲适敲击一边说道:“我今日前来濮阳,就是逼迫端木胜现身!如今一天时光都已过去,端木胜倒能沉得出气,始终不露面,本君如今已没耐心,我要亲自出手,羞辱端木胜,卫君还是袖手旁观为好!”

    谁也没有自己清楚那夜炉窑中的情况,端木胜已死,如何会死而复生?

    说来端木胜家的祸患都因自己而起。

    不去端木成衣肆炫富就不会牵扯端木胜。不求端木胜帮助解救墓底的伙伴,端木胜也不会再度陷入风波之中。不自作聪明威胁韩非,自己也不会被关入炉窖之中,更不会将端木胜牵累进炉窑之中。更要命的是,自己不说铁罍是端木胜所留,不说端木胜没死,端木氏一族也就不会遭来横空灾祸。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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