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坐着的一个汉子抬脚将门踢上了,这意思是谁也别想走。
窗外的雨似乎下的更急了。
戴皮帽子的北方客人站了起来,缓缓摘下帽子,露出奇怪的发型,脑门上一撮头发,后面剃光,后脑两侧又各有一个辫子,这是典型的蒙古发型。
“都亮明身份吧,我是大蒙古国四王子驾下怯薛军百户阿里戈。”
刘骁的手按在枪柄上。
靠墙的山东好汉也站了起来:“在下是山东淮南等路行省相公账下千户李荣。”
他桌旁一个黑脸汉子也站起来道:“大宋皇城司探事司干办徐默。”
靠窗的倭人也站了起来,汉话说的流畅:“我们是做生意的海商,不干诸位的事。”
阿里戈目光转向刘骁:“这位官人,自报家门吧。”
刘骁觉得脚底有一股寒气升起,酒肆里的调调确实很像新龙门客栈,可是自己只是一个贸然闯入的无辜者,不想卷入他们的恩怨。
阿里戈是蒙古人,李荣是山东军阀李璮的部下,名义上和蒙古人一伙,可是却和大宋皇城司的坐在一起,皇城司不仅掌握宫禁安全,还是情报机关,这说明李璮在和大宋勾搭,反叛迫在眉睫,而这一幕又被蒙古人的探子撞破,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于化龙说话了:“诸位好汉,我们是高丽海商,吃完饭就走,啥也没看见,啥也没听见。”
阿里戈说:“今天不管是谁,都走不出这扇门。”
红袄娘子这会儿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酒肆里充斥着杀气,几乎所有人的手都慢慢伸向兵器。
忽然酒肆的门被人撞开,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夹着一股风雨走进来:“店家,上好的酒给洒家筛三大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刘骁乐了,这不是宽海和尚么。
宽海也发现了刘骁,一屁股坐下来:“公子,别来无恙,这酒你咋不喝,口渴难耐,先借来喝。”
大和尚端起碗一饮而尽,拿袖子擦擦嘴,看看茶泡饭,嘀咕道:“如何没有牛肉?”
刘骁说:“我正有事找你呢,咱们出去说事。”
门再次被关上,一柄钢刀重重砍在门板上,这是阿里戈的手下:“我家大人说了,谁也不许走。”
宽海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风雨中一阵歌声传来:“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是一个女人在唱歌,酒肆里正准备火拼的男人们听到歌声都不由得暂停了动作,直到酒肆的门再次被推开。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一男一女,而且是兄妹或姐弟,因为长得太像了,一对龙凤胎,斗笠,麻衣芒鞋,背着宝剑,一看就不是俗世中人。
酒肆里桌子已经坐满,刘骁主动招呼:“二位,不嫌弃挤一挤。”
兄妹俩丝毫无视屋里的紧张气氛,坐在了刘骁这一桌上,
“不知道阁下这一首沧海一声笑是在哪儿学的?”刘骁问道。
女侠早已听出他的声音,喜道:“原来歌名叫做沧海一声笑?”
刘骁道:“正是,我只在培江上唱过一回。”
女侠更高兴了,哥哥说的太对了,若有缘自会相见,这不就见到了,如愿了。
“果然是你。”女侠道,“我就是在涪江边听到的,记了个囫囵的曲调,天天唱。”
刘骁也很开心:“听过我的歌,就是老朋友,没想到在上海遇到故人,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啊。”
女侠道:“哥哥,你听他说话,甚有哲理。”
男侠颔首严肃道:“确实有哲理,这是一位哲人啊。”
女侠一抱拳:“我叫聂红线,这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聂放,我们兄妹二人从昆仑山学艺下来,本来是想……没想到……”
她语焉不详,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刘骁不管那么多,这一对兄妹明显没有恶意,那就是盟军,再加上一个宽海,不说能灭了在场的这些人,起码能自保了。
他们这一通对话让阿里戈很没有面子,一拍桌子正要下令动手。
刘骁开口了,人家女侠都自报家门了,他也得表明身份。
“在下是大宋合州提举义勇保甲司兼提举茶马盐铁司刘骁,见过二位大侠。”
那个叫徐默的干办听到刘骁的身份,眼睛一亮:“刘提举,在下是皇城司干办徐默,奉命在此公干,大人若是能相助一二,回去定当禀告上司,论功行赏。”
“回去?你还想回去?”阿里戈狞笑道。
靠窗的日本人趁着他们说话,偷偷摸摸去想从窗户爬出去,可是开窗就傻眼了,外面一排排黑衣弓箭手在雨中肃立。
“我说过,今天谁也走不了。”阿里戈再一次强调。
一个倭人苦苦哀求,阿里戈一个眼色,身旁的蒙古武士手起刀落直接把人砍死。
当第一个人抽刀之后,所有人都应激性的抓起了兵器,一场血腥残酷的近身厮杀马上就要展开。
一声巨响,所有人的动作定格,耳朵里嗡嗡的。
再看阿里戈,脑门中央一个小洞,后脑勺却炸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刘骁,这位大宋的六品文职官员手中青烟袅袅,握着一柄奇怪的利器。
刘骁对着阿里戈轰然倒地的尸体说:“你说什么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
阿里戈是蒙古人的带队者,正所谓擒贼先擒王,一枪把他打死,其余的人群龙无首,全都麻爪了,阿里戈不光是一把手,也是战斗力最高的,人家一抬手就把他杀了,这些人岂不是白给。
于化龙说:“我家大人正是在钓鱼城下亲手击杀蒙古天可汗,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拯救万民于水火,当今官家御赐封号的合川白龙王!”
刘骁轻声道:“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