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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破纵局张仪相魏?阻横谋惠施恋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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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听此言,魏王喜出望外,赶忙起身,朝张仪深鞠一躬,拱手,声如洪钟:“齐国负海之地,安容大鹏展翅?寡人这就免去惠施相位,举国托于张子,敬请不弃!”

    “我王??”张仪急急跪地,叩首涕泣,“仪何德何能,竟得我王如此厚爱!仪本为魏民,也该当为我王效力啊!”

    “爱卿请起!”魏惠王疾步上前,扶起张仪,转对毗人,“摆宴!还有,请申儿作陪!”

    相府客堂,气氛沉闷。

    太子申、朱威、白虎三人面色严峻,唯有坐在主位的惠施神态恬淡,两眼闭合,但细心者看得出,他的左边嘴角在微微颤动,心境显然不宁。

    “相国大人,”白虎打破沉寂,语气急切中带着恳切,“您得说句话呀,张仪是冲您来的,这已把火燎到您的眉头上了!”

    惠施微微前探的躯体略略直了直,嘴角不颤了。

    “相国大人,”朱威拱手道,“在下晓得您并不在乎这个相位,但眼下不是相位不相位的事,是事关魏国未来,事关纵亲大略啊!秦、魏仇怨,不是说解就能解的,张仪此来,名为强魏,实为离间三晋。苏子讲得好,三晋皆面西秦,若是互相仇杀,唯对西秦有利。”

    惠施的身体又略略直些。

    “先生,”太子申亦拱手了,“上卿讲得是,三晋虽有磕碰,但不可互为仇雠。这个相位,先生万万让不得!”

    “唯有苏秦,可制张仪!”惠施总算挤出一句。

    “大人所言甚是,”朱威应道,“只是,自函谷兵败,大王偏听武安君,武安君将伐秦失利归罪于赵国,对苏子颇有成见,我等怎么解释也是不听。这辰光又来了张仪,苏子只怕更难说话了!”

    “另有一人,或可制张仪!”惠施又道。

    “何人?”朱威、白虎异口同声。

    “公孙衍!”

    朱威、白虎互望一眼。

    有顷,朱威点头:“公孙衍倒是极好。听说他早已离秦,在下挂记他,四处打探,迄今未得音讯。”

    “此人就在大梁。”

    “啊?!”太子申、朱威、白虎皆是震骇。

    大梁郊野,一辆马车疾驶而来,扬起一溜尘埃。

    马车渐渐慢下来,拐向一处偏僻的农舍。

    草扉洞开,朱威、白虎跳下车子,急急入内。

    草舍无人,但正堂挂着一盏青灯,几案两端摞着几十卷竹简,一卷新简平摊在几案上,几支羽笔斜插于笔筒,旁有砚台,墨汁依在。

    朱威坐到几案前,看向案上竹简,看字迹,是公孙衍无疑,这才松下一口气。

    朱威努嘴,二人在案前坐下,一人拿过一册竹简,各自翻阅。

    看不多时,一条黑狗飞奔过来,站在门外冲草舍狂吠。

    不一时,公孙衍头戴斗笠,全身衣褐,荷锄走进柴扉。

    狗仗人势,冲向草舍,站在草舍门口冲二人汪汪吠叫。

    公孙衍将锄头放好,喝狗出去,大步入舍,又惊又喜:“朱兄,虎弟!”

    三人一别数年,今又相见,自有说不出的亲热。

    “不瞒公孙兄,”寒暄过后,朱威指着案上竹简,由衷感叹,“从相国那儿得知你在此隐身,在下一直不解。刚才翻阅此册,方知公孙兄苦心哪!”

    “唉,”公孙衍长叹一声,“不瞒二位,出函谷关后,在下苦思去向,仍旧选择回魏。非故土难舍,实为制秦。秦人若霸天下,势必东出,若是东出,势必争魏!”

    “公孙兄所言极是,”朱威重重点头,“秦人这已来了。”

    “哦?”公孙衍看过去。

    朱威看向白虎,白虎将近日朝局、张仪至魏、张庞结好、魏王欲罢惠施相位改拜张仪等一应故事略述一遍,二目热切地望着公孙衍。

    “改拜张仪?”公孙衍大怔,“他不做秦相了?”

    “听殿下讲,”朱威应道,“张仪与秦室闹翻了,秦国祖太后逼他与紫云公主成婚,张仪夫人出走,张仪舍不下夫人,辞印东出函谷,说是寻访夫人,径直来魏了。”

    “祖太后?逃婚?辞相?寻访夫人?”公孙衍显然未曾料到这些,闭目深思,口中喃喃自语,“以此小说之言,却来蒙我大魏?”

    “是哩,”白虎急道,“眼下事急,如何应对,公孙兄得快快拿个主意才是!”

    “张仪此来,只有一个目的,”公孙衍陡地睁眼,拳头连捏数捏,“连横魏国,分裂三晋,破解合纵。”

    “公孙兄说得是,惠相国与朱上卿皆是这般讲的。”

    “不瞒二位,”公孙衍的目光从白虎转向朱威,“在下在此隐居两年,非为躬耕,是在观察列国,寻思应对,封杀虎狼之秦。在下左思右想,唯一的应对,仍旧是苏子所倡的列国纵亲。张仪连横,正是为破六国纵亲而来。”

    “公孙兄,”朱威环顾草舍,看看日影,拱手,“此舍非议事之所,此地更非大鹏所栖,你这就与我等回归大梁,共商大计,阻击张仪。”

    “呵呵呵,看来朱兄是饿了。”公孙衍笑笑,挽起袖子,走向侧室,拿出一堆青菜,又从梁上割下一块腊肉,“来来来,二位搭把手,草舍寒酸,却也是有好酒好菜哟!”

    二人皆笑,一个择菜,一个烧灶,各自忙活起来。

    “至于阻击张仪,无须商议,在下已有对策了。”公孙衍在案上一边切腊肉,一边说话。

    朱威、白虎望过来。

    “劝阻君上,力保惠相。”

    “只怕大王深信张仪,劝他不动。”朱威应道。

    “有一个人,或能劝他。”

    “何人?”

    “太子!”

    二人辞别回来,直入东宫,将公孙衍的话悉数转告太子申。

    送走朱威与白虎,太子申回到书房,一身书童打扮的天香迎上来,为他宽衣解带。

    “申哥,”天香轻轻掩上房门,扶他坐下,偎他身边,柔声呢喃,“观你眉头不展,有什么难为之事了?”

    “唉,”太子申揽住天香,长叹一声,“秦相张仪辞相来梁,密结庞涓,欲夺惠相之位,朱上卿与白司徒认定张仪来意不善,要申劝说父王,阻止张仪,力保惠子相位。”

    “哦?”天香故作一惊,“申哥答应他们了?”

    “嗯,答应了。张仪若是为相,必结秦脱纵,秦人不可靠。再说,我如果脱纵结秦,就将失义于天下。庞涓好战,再有张仪在侧,国必危矣。”

    “申哥,”天香给他个香吻,盯住他,“你真的这么认定吗?”

    太子申点头。

    “小女子可以问申哥一句话吗?”

    “问吧。”

    “申哥想不想让魏国强大?”

    “想呀。”

    “申哥,惠子为相已经十年,他让魏国强大了吗?他为魏国开拓一寸疆土了吗?他让魏国的仓库充盈了吗?他让魏国的户籍增加了吗?”

    “这??”

    “再看人家张子,在楚国,灭越,为楚增地数千里,增人口逾百万,使楚粮米充实。在秦国,灭巴蜀,为秦增地数千里,增人口逾百万,巴蜀的粮、盐源源输秦。此人来魏,当是魏国之幸啊,身为太子,申哥难道??”天香故意顿住。

    “咦,”太子申盯住她,“你怎么知道这些?”

    “申哥,”天香吻他一口,“小女子在外这几年,别的没有学到,只是耳朵灵了,心不迷了。再说,魏国未来是申哥的,小女子还要靠申哥吃个饱饭呢,怎能不用心?”

    “好吧,”太子申闭目良久,点头,“申听你的!”

    “申哥??”天香嘤咛一声,软作一瘫绒,一头拱进他怀里。

    次日散朝,魏惠王果然留住太子申,二人前往御花园里散步。

    “申儿,”惠王顿住步子,盯住他,“惠子为相不少年了,魏国并未大治。为父在想,也许是惠子为人谦和,魄力不够。方今天下,列国皆王,彼此狼窥虎视,非强力不足以应对。张子辞却秦相,来投我邦,为父以为,张子与武安君同出于鬼谷一门,出山即助楚灭越,至秦又助秦灭巴蜀,才智远胜惠子。为父这想免去惠子相位,赐他金银珠宝,府宅财帛,让他在魏颐养天年,畅聊名实,而将治国重担卸与张子,你意下如何?”

    “父王,”太子申应道,“相邦,国之栋梁,立相换相,父王定夺即可。”

    “呵呵呵,”惠王笑出几声,“申儿呀,如你所言,相辅为国之栋梁,何人为相,举足轻重。为父老了,魏宫这副担子,终将落到你的肩上,相辅之才,也终将为你所用,你是何想法,为父必须看重呀!”

    “儿臣以为,父王换相有三不妥。”太子申应道。

    “哦?”惠王吃了一惊,“你这讲讲,是何三不妥?”

    “一不妥,惠相德才兼备,朝野认可;二不妥,惠相为人公正,不偏不倚,可以平衡各方利害;三不妥,惠相主政以来,无论是远策还是近略,皆无明显失误,至于六国伐秦,惠相并不主张,是武安君??”

    惠王显然不想听到这个回复,略一闭目,转身前面走去。

    “不过,”太子申迟疑一下,紧紧跟上,“也有一妥。”

    “哦?”惠王停住,扭头,看向他,“说说这个妥!”

    “正如父王所说,张仪为鬼谷高才,治国理政,与惠相国迥异。父王既已试过惠相国多年,自然也可试一试张仪。”

    “呵呵呵,”惠王乐了,“你说得是。”转对毗人,“传惠施!”

    当惠施来到御花园时,太子申回避了。

    惠王笑吟吟地挽着惠施的手,在柳荫下的小径上漫步。

    走有一程,惠施只顾走路,没有提防脚下,左脚磕在路边一块石头上,打个趔趄,摔了个结实。

    惠王赶前一步,扶起他。

    “谢王扶持。”惠施扑打几下身上的灰土,朝惠王拱手道谢。

    “伤到没?”惠王关切地问。

    “还好。”惠施又是一拱。

    “呵呵呵,”惠王笑过几声,言语关切,却弦外有音,“爱卿这腿脚??”

    “老矣!”惠施顺势苦笑一下,摇头。

    “若是寡人没有记错,爱卿年过五旬了吧?”

    “我王圣明,到流火之月,臣即苟活第五十春秋。”

    “咦,”惠王刻意活动几下手脚,“寡人已逾六旬,年长爱卿一十五年,可这手脚??”说到这儿,顿住,不无得意地看过来,再次炫示。

    “臣贱命贱体,安能与我王龙体相比?”

    “呵呵呵呵,爱卿好言辞,”惠王笑过几声,语气转为关切,“想是爱卿近年来操持国事,过于劳身了。”说着伸手扶住惠施,挽住他手,继续前走,“爱卿呀,说起这事,寡人倒是存心让你歇歇脚,寻个雅致处所修身怡情,颐养天年,将这些烦心事让给年轻人忙活,可又??”故意顿住,轻叹一声。

    “谢王关爱。”惠施抽出手,再揖一礼。

    “只是呀,”惠王复又扯住他的衣袖,“寡人着实舍不得爱卿。知我心者,唯有爱卿啊!”

    “敢问君上,欲以何人代臣?”惠施故作不知。

    “张子如何?”惠王顿步,直盯惠施,“他今年三十有五,正值风华之年。”

    “风华之年,臣已过矣,”惠施回视惠王,“不过,君上可曾听过老妾事主之事吗?”

    “寡人孤陋寡闻,你且讲来。”

    “一妾年老色衰,其夫赶其出门,欲迎新妇。老妾哭哭啼啼,不肯离去,君上可知何故?”

    “这这这??”惠王听出话音,支吾几声,寻到应辞,“这是不识趣吧!”

    “非不识趣,重家而已。今臣事王,一如那老妾事其主啊!”

    此喻悲切。

    想到惠施这么些年来为魏所操的心,积的劳,惠王黯然神伤,低头不语。

    “君上,”惠施语重心长,“妾身老朽,也早淡泊名利,理当识趣。妾身之所以哭哭啼啼,不肯离家,是因那新妇居心不良,有失贤淑啊!”

    惠王倒吸一口冷气,有顷,颤声问道:“敢问爱卿,张子如何居心不良?”

    “因为他想谋的是新夫家的家财。”惠施一字一顿。

    为相这些年来,惠施第一次用这般肯定的语气与惠王说话。

    惠王又吸一口气,陷入沉思,良久,抬头笑道:“常言道,嫁鸡随鸡,既嫁过来,她当为新夫所谋才是。”

    “寻常女子,嫁鸡随鸡,”惠施直言点明,“只此女子,别有他图,因她爱的依旧是前夫,此来是受前夫指使,色诱新夫啊。”

    此话若是出自朱威之口,惠王会有想法,而出自惠施之口,就让惠王打寒战了。

    “君上,”惠施言辞恳切,“妾身已老,妾色已衰,服侍不周了。君上存心他娶,老妾岂敢有阻?老妾只谏一言,君上若娶新妇,该当睁圆慧眼,娶一年轻、贤淑、忠贞不贰之妇,方能兴业旺室,惠泽子民。”

    “敢问爱卿,此天之下,可有此妇?”

    惠施点头。

    “爱卿请讲,他是何人?”

    “公孙衍。”

    “公孙爱卿?他在何处?”

    “就在大梁。”

    “太好了!”惠王兴奋起来,二目放光,握紧惠施之手,“烦劳爱卿有请公孙爱卿,寡人念他许久了。”

    这么多年,历经这么多变故,魏人公孙衍终于得以于魏宫御书房觐见魏王。

    为迎接公孙衍,毗人大献殷勤,亲自动手将书房里里外外整理一遍,又在旁边燃起三炷上等好香,一时三刻,香云缭绕,气氛怡人。

    魏王沐浴更衣,让毗人把公孙衍留下的四卷竹简搬到案上,正自重读,宫值内臣已引公孙衍到。

    同来的还有惠施与太子申。

    太子申是惠王吩咐召请的。

    惠王不再宣召,亲迎出去。

    见惠王迎出,一身布衣的公孙衍拱手揖道:“子民公孙衍拜见我王!”

    惠王却不回揖,二目如炬,将他好一番打量,有顷,跨前几步,执其手道:“公孙衍哪,公孙衍,你这个子民可是让寡人念想多年啊!”

    “衍叩谢我王偏爱。”公孙衍再次揖首。

    惠王挽住公孙衍的衣袖,并肩进门,君臣四人分别落席,惠王再度凝视公孙衍,拱手,长叹:“唉,不瞒爱卿,你到秦国,搞得风生水起,寡人即知错矣。”

    “我王圣明!”公孙衍拱手回礼,不卑不亢,“自离秦后,衍安身于郊,耕作于野,为布衣之身,不敢称卿。”

    “拟旨!”惠王转对毗人,“魏人公孙衍列为上卿,赐上卿府一座,金三十两,仆役三十,帛五十匹!”

    毗人一一记下。

    公孙衍离席,叩拜于地:“衍谢王厚赐,只是,赏罚乃国家大事,无功不受禄,亦为古之定规,身为子民,衍无尺寸之功于魏,是以斗胆恳请我王收回成命,俟衍有所建树,再行封赏不迟。”

    “这??”惠王略略一怔,迅即笑道,“爱卿过谦了,”说着指案上几册竹简,“单是这四卷治魏长策,亦足以封卿拜侯。不瞒爱卿,你这四卷,寡人翻阅不知几遍,堪称字字珠玑、针砭时弊啊!可惜此策有首无尾,后面几卷缺失,实让寡人嗟叹不已。这下好了,有爱卿在侧,寡人不愁后续之卷,可以尽兴矣!”

    “我王错爱了,”公孙衍又是一拜,“臣写十策之时,针对的是昔日弊端,今时过境迁,这些竹简已然无用,完全可以束之高阁了。”

    “哦?”惠王震惊,“如何治魏,难道爱卿又有良策了?”

    “回禀我王,”公孙衍侃侃言道,“自离秦出关之后,衍隐于郊野二年有余,冥想天下,欲破乱局,然而,思来想去,所有破解,无出苏秦之右。天下唯有纵亲,方可均衡势力,我王唯有守纵,方可长治久安。”

    魏王身子后仰,微微闭目,良久,身子恢复前倾,拱手:“谢爱卿指点了。爱卿呀,”转向惠施,给他一笑,“惠子这把相国当腻味了,一心想与高人论辩名实,有心让贤于公孙爱卿,敢问爱卿意下如何?”

    “谢王器重,谢相国大人厚爱!”公孙衍朝二人各揖一礼,“非衍推诿,实乃惠相国德高望重,智慧过人,衍不及远矣。若我王不弃,若相国大人偏爱,衍愿做相府马前走卒,为我王效力。”

    “呵呵呵呵,”魏王笑出几声,“爱卿呀,礼贤用能,乃邦国大事,惠相国与爱卿皆是邦国相才,能够早晚守在寡人身边,寡人已知足矣。至于何人为相,寡人不多说了,三日之内,由二位爱卿议定,报奏寡人,寡人大朝颁诏!”

    惠施、公孙衍皆是一震,相视良久,叩首谢恩。

    闻听公孙衍插足,庞涓大是震惊。

    从在陈轸的赌场里搭救白虎时起,庞涓就对公孙衍怀有深深的敬畏。秦伐河西时公孙衍的孤军抗击、六国伐秦时公孙衍的沉着应对(庞涓不晓得是出自张仪谋划),无不让庞涓刮目相看。此人在秦,庞涓引为憾事,然而,此人回魏数年,且几乎天天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荡,而他自己竟是一无所知!

    庞涓的第一反应是驱车司徒府,与白虎一道求访公孙衍。白虎不好拒绝,二人驱车郊野,直入草舍柴扉,却空无一人,那条黑狗也不在。

    二人空守一时,悻悻而返。

    庞涓郁闷回府,见张仪独坐客堂,面前一壶热茶,正自斟自饮。

    “张兄,在下正要寻你哩!”庞涓在他对面坐下,拿起张仪推过来的茶盏。

    “可为公孙衍之事?”张仪笑道。

    “你晓得了?”庞涓惊愕。

    “呵呵呵,”张仪笑出几声,“不瞒庞兄,在下与公孙兄堪为知己,他在哪儿,他做什么,在下是一清二楚、无所不知呢。”

    “你且说说,”庞涓喝一口茶,“此人隐身数年,突然露头,是为何事?”

    “与在下争相!”

    “争相?”庞涓不解了,“此人归魏数年,若是争相,缘何早不争,晚不争,拖至今日才争?”

    “因为在下来了,”张仪又是一笑,“庞兄听过二马共槽之说否?单马独槽,吃起来无味,二马同槽,才叫有劲哩!公孙衍与在下,正是这般。”

    “呵呵呵,”庞涓也笑几声,语气略带不屑,“张兄这也高抬他公孙衍了。就在下所知,一如在下与孙兄、张兄与苏兄方是对手。鬼谷四子,天下无可匹敌。”

    “让庞兄说着了,”张仪举盏,端在手里,“不过,庞兄略略有些误解在下之意。仪与苏兄,是争天下,仪与公孙兄,是争邦国,所争不同,其味相异呀!”

    “好好好,”庞涓也举盏道,“是张兄想得大。敢问张兄,此人既来拱槽,张兄如何应战,该当有个章法才是。”

    “章法只有一个,”张仪冲庞涓扬扬茶盏,“恳请庞兄帮忙。方今天下大略,非纵即横。若是不出在下所料,公孙衍见王,必祭苏秦合纵大旗。魏室权臣,无不主张合纵,且朱威、白虎诸人,更与公孙衍息息相通。王若听信,必弃横而守纵,在下还好,倒是庞兄,怕就不好玩了。”

    庞涓再无二话,径去王宫,觐见惠王。

    魏王果然在为纵横惆怅。纵,或可求稳;横,或有大成。纵,公孙衍、惠子;横,张仪、庞涓。纵,有太子大力鼎持;横,则为自己心仪。

    “贤婿来得正好,”待庞涓落席,惠王望着他苦笑一声,“张子欲横,公孙衍欲纵,是纵是横,寡人头大了!”

    “父王,天下原本只有纵论,未闻横说。父王听信苏秦,亲执牛耳,合纵之花盛开于孟津,衰萎于函谷。今日天下,纵衰而横出。纵横利弊,不言自明。父王见过公孙衍,想必他对苏子纵论又有新释。理不辩不明,儿臣是以恳请父王再约张子,细听横说。”

    “有请张子!”

    张仪这就候在宫外,听到宣召,当即趋入。

    君臣礼毕,惠王拱手,直入主题:“听闻张子横论,寡人耳目一新,盘思迄今。只是,横论博大,寡人愚昧,今朝再请张子详释,还望张子赐教。”

    “启禀我王,”张仪略一拱手,不再客套,气势如虹,“纵论万丝千结,横论只存一理:仗势恃力,大争灭国!”

    惠王身心皆震,嘴巴大张。

    “我王请看,”张仪顺手掏出一块麻布,上面是他描摹的一幅天下草图,“魏之强敌,秦、齐、楚三强,以魏眼前实力,若是争齐,或相伯仲,若争楚、秦,则力有不逮。然而,若是魏能一统三晋,独霸中原,则西可争秦,东可凌齐,南可欺楚,天下大局或可定矣。”

    惠王身体前倾,一双老眼射出贪婪之光,会聚于张仪案前的小小羊皮上。

    “我王若从横论,”张仪手指秦国,“西可无忧。有秦在侧,楚不敢动。王可先伐赵,后扫韩,三年之内,或可一统三晋,厘定乾坤!”

    “三年之内?”惠王不相信地喃出一声,看看庞涓,目光落在张仪身上,“你是说,寡人在三年之内,可以灭赵?”

    “是一年之内。”张仪拳头一紧。

    “你??”惠王越发惊愕,“这且说说,你有何策,能于一年之内打败赵室?”

    “我王请看,”张仪指向中山,“近闻中山与赵,边境再起争执。王可约会中山,切断滏口塞,南北夹攻,赵之太行以东,无险可恃。赵之太行以西,秦借魏境,兵发晋阳,直取代郡。赵人再强悍,若被截为两段,东西相顾无暇,欲保宗庙,难矣哉!”

    “这??”惠王不无担忧,“赵为纵亲首倡国,若是齐、楚、韩三国之兵皆来相救,奈何?”

    “我王放心,”张仪侃侃而谈,“韩人既惧魏,亦惧秦,魏、秦联合伐赵,相信韩不敢妄动。楚、赵相隔韩、魏,以楚王之精明,定不会为赵失和于魏。至于燕室,当今燕王为秦王之婿,不敢不听翁国。赵之救星,屈指数来,只有齐人。”又看向庞涓,“齐若救赵,必用将军田忌。使田忌争庞兄,使齐国技击争大魏武卒,齐王虽然年迈,也还不至于如此昏聩吧!”

    “齐人出兵,”庞涓以拳震几,“在下候的正是这个!”

    “庞兄伐赵,若是顺道击垮齐人,”张仪竖起拇指,“真就一战定乾坤了。”再指地图,“三晋归一,我王即挥师东下,顺势将齐人赶至海外瀛洲,那时节,合三晋之魏坐拥齐、燕,秦国独享大楚,天下二分,岂不妙哉!”

    惠王听得热血沸腾,野心膨胀,连连拱手:“人言,鬼谷四子,得一可得天下,寡人独得二贤,文武双全,何愁天下不定?”

    复三日,惠王大朝,罢免惠施,改拜为国师,薪俸不变,同时颁诏,任命张仪为相。

    满朝震动。

    大魏相国府,惠施慢悠悠地在书房整理行装,收拾他所中意的细软。

    院中并排停放十辆辎车,五辆是魏王赐与的,另五辆是惠施的薪俸所置。两个小厮及一女仆动作麻利地装车,所装多是竹简等物,一捆一捆码得整整齐齐。

    一辆车马驶至府前,车上跳下张仪。

    家宰迎出,恭请张仪入内。

    惠施依旧在收拾行囊,头也不抬,似是没有看见他。

    张仪扑地跪叩:“先生在上,请受张仪一拜!”

    “惠施贺喜张子了。”惠施扭过头,“坐吧。”

    张仪起身,在客席坐下。

    “相国大人此来,是急于入住呢,还是送行老朽?”惠施斜他一眼,走到主位坐下。

    “是向大人道歉,”张仪拱手,“仪此番来魏,多有得罪,还望先生宽谅。”

    “风起云涌,后浪推前浪,张子年富力强,胸有大策,该当此位,何歉之有?”惠施略一拱手,淡淡说道。

    “仪来还有一事。”

    “请讲。”

    “观车中行装,先生是要远行。在下冒昧,求问先生,欲往何地高就?”

    “相国可有指点?”

    “先生学问了得,可游稷下。听闻淳于子早就厌倦祭酒一职,欲游天下,先生若去,以先生德才,当为合适人选。”

    “谢相国推荐。”惠施淡淡一笑,起身拱手,“大人还有吩咐吗?”

    “再谢先生成全!”张仪亦起,深深一揖,扭转身,阔步而去。

    张仪离开没有多久,太子申、白虎、朱威赶至,力劝惠施留在大梁,以俟机缘,惠施只不吐口。

    “敢问先生,”见惠施去意坚定,太子申问道,“此行欲往何地?”

    “就在方才,新任相国特来送行,为老朽指点前路。”

    “张仪?”朱威愕然。

    “是的,他要老朽前往稷下,或可谋得祭酒职分。”

    “先生必不听他,”白虎顺口接道,“先生此去,必是楚地。”

    “呵呵呵,”惠施盯白虎良久,连出几笑,竖拇指,“你小子,几日不见,大有长进哟。”又敛住笑,扫视三人,一字一顿,“方今天下,可制暴秦者,唯大楚耳。”

    “先生,”太子申拱手,“申恳请先生哪儿也不要去,就在大梁。先生不在相位,反而轻松,申若得空,正好向先生请教名实!”

    “谢殿下盛情!”惠施回礼,“只是,惠施在魏十年,花花草草也看腻了。楚地广阔,在下早想一游,正好成行。”略顿,盯住太子申,“对了,老朽将别,有几句闲言,或对殿下有用!”

    “先生请讲!”

    “如果不出老朽所料,”惠施看向远方,“张仪密结庞涓,逐老朽在先,下面当是清洗官吏,排挤上卿与司徒,将魏变成兵营,举国四战。大魏危矣。还有,就老朽所知,殿下与庞、张亦不同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难以合流。王上近暮,经不得大喜大悲,一旦山陵崩,殿下或将接手一个满目疮痍、唯秦国马首是瞻的邦国,如果它还存在的话!”

    惠施惜字如金,含而不露,临别却说出这些话来,字字危言,在场三人无不震惊,尤其是太子申。

    “先生,”太子申声音发颤,“情势??真的这么严重吗?”

    “真与不真,殿下拭目以待就是。”惠施拱手,“老朽上路矣!”走到院中,跳上已在等候的车子,拉下窗帘。

    轺车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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