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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双雄临难结兄弟?掌囚仗义释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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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中年御者赶来一辆青铜轺车,停在门口。

    尖脸狱吏指着御者对白虎道:“大人,他是您的御者,大人何时出行,吩咐一声就成!”

    白虎未及说话,御者已拿过一只垫脚矮凳摆在车前,躬身道:“掌囚大人,请!”

    白虎踏上凳子,跳入车中:“司徒府!”

    白虎的马车驰往司徒府,将要到时,白虎见门外停有一辆辎车,正有二人走出府门,遂叫道:“停!”

    御者停车。

    走出的是陈轸和朱威。二人互相作揖,陈轸上车,朝正前方驰去。

    见陈轸的车子走远了,白虎转对御者道:“走吧!”

    车子驰到府门。

    朱威显然看到是他了,动也不动地守在门外。

    白虎远远停下,跳下车子,疾走几步,拱手道:“下官见过司徒大人!”

    朱威走前几步,将他左右打量:“呵呵呵,这套衣服还真合你的身呢!”

    白虎却是无心扯别的,直入主题,压低声道:“大人,下官此来,是有急事相求!”

    “哦?”朱威略顿,伸手礼让,“掌囚大人,请府中说话!”

    二人走进府中,白虎“扑通”跪下,涕泪俱下。

    朱威怔了,将他拉起:“你这??这是为何?”

    “司徒大人,还记得昨日之事吗?”

    朱威以为他是为自己浪子回头而感慨不已,顿时放下心来,笑道:“记得呀!呵呵呵呵,白虎呀,你能洗心革面,我、公孙衍、龙将军,还有老家宰、绮漪等,甭提多高兴了,打算忙过眼前几日,待我王聘任你的诏书下来,一道前往白相墓地,将这个大喜事儿祭告老相国呢!”

    白虎急道:“下官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又是什么?”

    “您记得昨日那个龙公子吗?”

    “记得。那小子是个人才,公孙衍对他赞扬有加,屡次提及他,我正打算访他一趟,荐他到朝中做事呢。哎,顺便问一句,晓得龙公子现住何处吗?”

    白虎点头:“晓得。”

    朱威起身,扯起他:“这辰光刚好有点儿空,走,我们这就寻他去。”

    白虎挣脱开他的手:“只怕大人寻到了伤心!”

    朱威略吃一惊:“哦?”

    白虎眼中泪出,哽咽道:“他就在下官的死囚室里!”

    “死囚室?”朱威震惊,“龙公子怎么会在那儿?”

    “龙公子是假的!他姓庞名涓,就是司徒府大半年来一直追缉的在逃重犯!”

    显然,这是朱威万没料到的。他长吸一口气,缓缓蹲下,眉头凝成一个疙瘩。

    白虎将死囚室中所见略述一遍,朱威沉吟有顷,轻叹道:“唉,不瞒你说,庞家的案子我早就晓得,庞涓是被逼的。那个辰光,公孙鞅与陈轸、魏卬结成一伙,百般蛊惑君上称王,朝中只有白相和我反对。陈轸听说庞涓之父庞缝人曾在周室做过王服,让他缝制,庞缝人认为不合礼制,死活不肯做。陈轸强留庞缝人,庞涓寻到陈府讨人,最终酿成悲剧。陈轸自以为他的这点儿破事儿神不知,鬼不晓,可他哪里瞒得过我去?”

    白虎急切问道:“庞家蒙此大冤,朱兄为何不去主张正义?”

    朱威闭目有顷,叹道:“唉,叫我怎么主张呢?庞涓杀人是真,刑狱前去查验,人证物证俱在,结作死案。庞缝人被逼做衣之事,因庞缝人、罗文皆死,反倒无从查起,单凭庞涓一面之词,洗脱不清!再说,此事早就惊动君上了,想翻过来,难哪!”

    白虎震惊:“惊动君上?”

    “庞涓杀的渔人与樵人是君上召见过的,庞涓抢走的金子是君上赐给渔人与樵人的,陈府丁役围剿他,他杀死护院罗文等人逃走不说,又在宿胥口犯下重案,这些无不写在案宗上,怎么能翻?”

    白虎脸色更严峻了。

    “更糟糕的是,王上已经下旨了!”

    “下旨?”

    “方才你不是看到陈轸了吗?他刚从宫里出来,直奔我这儿!”

    “他说什么了?”

    “传谕!”

    “王上怎么谕?”

    “孙宾协从不罪,庞涓斩立决!”

    白虎震惊:“啊?”

    朱威叹喟道:“从这道谕上看,王上圣明啊!那个孙宾你有所不知,他是春秋名将孙武子后裔,其祖父孙机是卫的相国,我曾与他见过一面,敬服其为人,可谓忠义勇谋俱全,堪与白相比肩。孙机在卫十余年,卫国大治。若不是王上兴师征伐,孙机治下的卫国当是一片乐土。其父孙操为平阳郡守,其叔父孙安为平阳守尉,上将军于平阳屠城时,二人及其属从尽皆以身殉国,为孙氏一门全了名节。不久前听说,平阳发生瘟疫,孙相国前去探望疫民,亦染病仙去。如此算来,孙氏一门,只剩下这个孙宾了!”

    “朱大人,白虎不能让恩公死,求您救救他吧!”

    “唉,王上已有旨意了,怎么救呢?”

    白虎眼珠子一转:“您可亲自审讯庞涓,向王上禀明实情,就说恩公是无辜的,是被逼的!王上是圣君,定会法外开恩哪!”

    “唉,白虎啊,该讲的我已讲过了!王上不杀孙宾,一因其是名门忠烈之后,二因其是协从,罪尚可赦。庞涓不同啊!身为首犯,命案累累,所有证据皆不利于他,叫我??唉!”

    白虎跪下,叩首不起。

    朱威闭目沉思,良久,抬头道:“白虎兄弟,王上旨意是斩立决,我这儿最大的权限是让你的恩公再活三日!你可去寻公孙衍,他点子多,或有办法让他多活些时日!”

    白虎爬起就走。

    朱威叫住他:“还有??”

    白虎住步。

    朱威从案下拿出一物,叮嘱他道:“你来我这儿只是为这个,你所讲的,我全都没有听见!”说着递过去。

    白虎接过一看,是一张司徒府下发的任命书。

    白虎抬头看向朱威,一脸疑惑。

    “这是司徒府的临时授命,你的正式任命诏书我已具表奏报王上,当在三日之内下发!”

    白虎收起命书,不及告辞,起身出门,急急跳上车子,对御者吩咐道:“快,南街!”

    白虎直入公孙衍小院,将事由备细讲述一遍。

    公孙衍仰脖子灌一气,抿下嘴巴,将葫芦屁股指向白虎,大笑道:“哈哈哈哈,你呀,司徒大人已经答应你放走你的恩公,还跑到我这儿干什么?”

    白虎怔了:“他??没有答应呀!”

    公孙衍又喝一口,吧咂几下嘴皮子,夸张地摇头:“唉,你真就是个糊涂蛋呀,不输光家产才是怪呢!”

    “这这这??”白虎急了,“这与输赢何关?”

    “想想看,你是掌囚大人,犯人是在你的手里,你去求告司徒大人,大人说你讲的他全没听见,还一再强调给你三日时间,分明就是让你在三日之内放人嘛!”

    白虎挠会儿头皮:“这??刑狱守备甚严,叫在下如何去放?”

    “呵呵呵,”公孙衍略略一想,笑道,“若是此说,在下倒是有个小偏方儿,公子或可一试!”招手,“借只耳朵!”

    白虎凑上耳朵。

    公孙衍附耳低语,白虎脸上渐渐浮出喜色。

    翌日午后,刑狱的所有吏员聚集在司刑府的大堂里,白虎跪在最前面,恭听王命。

    王命是朱威宣读的:“??魏王诏命,任白圭之子白虎为刑狱掌囚,爵下大夫,月食禄五石,钦此??”

    白虎接旨谢恩。

    朱威还有其他事务,宣完诏命就乘车走了,司刑吏员也都散去,各司各的事务。

    司刑朝白虎拱手道:“在下恭贺公子了!”

    白虎揖道:“承蒙大人栽培!”

    “呵呵呵,什么栽培不栽培的,公子厚福,掌囚不过是个起步,未来前程不可限量呢!”

    白虎再揖:“谢大人吉言!”

    司刑指下刑狱:“掌囚大人,走,在下陪你宣布一个王命!”

    司刑带上一个狱吏并两个狱卒,径直走向孙、庞的死牢。

    听到脚步声,庞涓起身,走到栅栏前,盯牢二人。

    孙宾依旧静静地坐着。

    司刑叫道:“罪犯庞涓、孙宾听旨!”

    庞涓嘴角撇出一笑:“听着呢!”

    “王上口谕,孙宾协从无罪,即予释放,庞涓首恶累犯,斩立决!”

    庞涓仰天长笑:“哈哈哈哈!”

    “来人!”

    两名狱卒闻声跑来。

    司刑看向二人:“释放孙宾,晚餐为庞涓添菜上酒,明日午时加酒三碗,为庞涓饯行!”

    孙宾震惊。

    庞涓再爆长笑:“哈哈哈哈!”

    一名狱卒拿出钥匙,打开牢门,走向孙宾,刚要打开他的镣铐,却被孙宾甩开。

    狱卒怔了。

    孙宾淡淡地看向司刑:“请大人转奏王上,不释庞涓,宾不出此牢!”

    “这??”司刑一脸茫然。

    白虎转向司刑,悄声道:“孙宾与他结拜为兄弟了,有些情义,一朝分离,想必舍不得,在下之意是,干脆让他俩多待一夜,待明日过完刑,再放孙宾不迟!”

    “也好。”司刑转身离去。

    白虎递给庞涓一个眼神,转身亦去。身后响起狱卒的上锁声。

    “哈哈哈哈—”庞涓又一次长笑。

    回到司刑府,司刑大是感慨:“真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般重情尚义之人!”

    白虎叹服道:“能得孙将军舍生赴义,这个庞涓有几下子!”

    “是呀。有朝一日若是在下陷入这般绝境,得遇一人如孙将军,死无憾耳!”

    “大人怎么可能沦到这般境地呢!”

    “唉,”司刑长叹一声,“许多事,可望而不可求啊!”

    “呵呵呵,不说这个了,下官另有一事求请大人!”

    “什么求请不求请的,公子有何吩咐,但讲无妨!”

    “白虎无尺寸之功却得此位,颇为过意不去,有意置薄酒一席,与众位兄弟交个心!”

    “呵呵呵,”司刑笑应道,“在此狱中,迎来送往本是常情,吏员升迁调动,均要庆祝。公子浪子回头,又蒙陛下钦点,庆贺理应更隆重一些才是。这样吧,此事交由在下张罗,刑狱所有吏员都可自寻机缘到元亨楼小酌,公子意下如何?”

    “这个倒好,只是??”白虎伸出左手,现出仍包扎着的无名断指。

    司刑一怔:“哦?”

    “下官放言不再踏入元亨楼半步,斩此指为誓!”

    无意之中触到对方的痛处,司刑略显尴尬地笑笑:“呵呵呵,这个在下倒是没有料到。”

    “再说,下官初来乍到,不能厚此薄彼,想请刑狱所有同仁,尤其是下官的部属,无论吏员狱卒,皆喝一杯,只是??这刑狱重地,须臾离不开人,却是个难!”

    司刑思考有顷,打个响指:“这样吧,我们可以叫来酒菜,让大家在狱中热闹一番,庆贺、守值两不耽搁!”

    “太好了!”白虎摸出十块金饼,双手呈上,“这点小钱,大人暂先拿去操持,何酒何菜,尽由大人做主!若是不够,大人可先垫上,下官后补!”

    司刑推拒,诚惶诚恐:“不成不成,为公子庆贺,岂能再用公子的钱?”

    白虎面现不悦:“大人若不拿钱,这场酒下官就不喝了!”

    司刑勉强接下,赔笑道:“好好好,公子厚意,在下先替诸位仁兄领了。”

    陈轸、公子卬正在对弈,戚光走过来,小声禀道:“禀主公,狱中密报,司刑宣读王上谕旨,释放孙宾,孙宾却不肯出,声称若要释他,须先释庞涓!”

    陈轸苦笑一下,看向公子卬,将手中棋子晃晃:“嘿,上将军呀,你且说说,这个棋子该怎么落?”

    “这这这??”公子卬愕然,“这人真是个迷糊!”

    陈轸转问戚光:“司刑怎么说?”

    “司刑的安排是,明日午时处斩庞涓,孙将军既不肯出狱,就让他再陪庞涓一晚!”

    “也好!”

    公子卬看向陈轸,微微一笑:“待明日斩了庞涓,就请孙将军来,你我为他置酒压惊!”

    “敬听卬弟!”

    向晚时分,掌囚府中吆五喝六,杯盘狼藉。白虎原本善酒,只是存下心事,不敢真喝,能搪塞尽量搪塞,不能搪塞的勉强陪饮一爵,不醉却做醉状。

    酒过不知几巡,见司刑及众狱吏俱已醉了,白虎将酒菜等物装入一只提篮,晃着醉步,一步三摇地走向死囚室方向。

    死囚牢守值处,案上自也摆着酒菜,两名守值狱卒仍在吃喝,醉态毕现。

    白虎走过来,朝二人扬扬酒肉。

    见是掌囚大人前来探访,二卒跪叩:“小人叩见掌囚大人!”

    “呵呵呵,二位劳苦了!”白虎笑着放下篮子,“大家皆在畅饮,唯你二人在此守值,本府过意不去,特来敬二位一盏!”说着席地坐下,切肉,斟酒。

    二狱卒激动不已,再叩:“小人谢大人恩赐!”

    白虎将切好的肉块分别放在二人面前:“这是司刑大人亲手置办的上好鹿肉,呷酒极品,敬请二位品尝!”

    “谢大人赏赐!”二狱卒起身,吃肉。

    白虎看向二卒:“敢问二位尊姓大名,可有家室?”

    尖脸狱卒停下吃肉,拱手道:“大人面前,小人不敢言尊,小人姓冯名贵,已有家室并一双子女!”

    圆脸狱卒亦停下,拱手:“小人姓陈名淇,亦有家室并三个犬子!”

    白虎举爵:“来,本府敬二位阖家幸福,干!”

    冯贵、陈淇举爵,诚惶诚恐:“敬字不敢,小人谢大人赐酒!”

    三人饮尽。

    白虎摸下嘴巴,似是想到什么:“哦,对了,顺便问声,那个死囚睡得可香?”

    冯贵应道:“禀大人,方才还在唱歌呢!”

    白虎略显诧异:“哦?死到临头还在唱歌?”

    冯贵纳闷道:“是呀,小人监过无数死囚,似他这般,见所未见哪!”

    “那个孙宾可在?”

    “在在在。真是一对怪人,陛下已经赦他,可他偏偏不走,非要陪死不可!”

    “嗯,是条汉子!走,今儿是本府的好日子,这也敬他们一爵,权作为死囚饯行!”白虎提上篮子,站起来。

    冯贵、陈淇打了火把,引白虎走向牢室。

    牢室门上挂着铜锁,牢中了无动静。

    冯贵看过去,惊讶道:“咦!怎么不哼了?”见里面仍无回应,便将火把照过去。

    白虎隔栅望去,火光下,庞涓、孙宾各自坐着,中间是几个菜与一壶酒,各人面前皆有酒爵。

    白虎对冯贵说道:“冯贵,开门!”

    冯贵二人将门打开,与白虎一起进去。庞涓、孙宾显然知道白虎的用意,顾自举爵对饮,只不作声。

    冯贵对孙、庞二人说道:“庞涓,孙宾,今儿是掌囚白大人的好日子,全牢把酒庆贺。白大人知你二位皆是汉子,特来为二位饯行!”

    庞涓缓缓转过头来:“是吗?酒呢?”

    白虎斟好二盏,递给冯贵、陈淇:“敬给二位!”

    冯贵、陈淇各端一杯酒,分别递给庞涓与孙宾。

    就在二人递酒之机,白虎猛地拔剑,刺入陈淇后心。冯贵听到声响,转头见是陈淇闷声倒地,惊得呆了。

    白虎拔出宝剑,剑尖对准冯贵胸膛。

    冯贵吓得两腿发颤,口吃道:“白??白大人!”

    白虎半是内疚道:“冯贵,见到陈淇,你就对他说,是本府对不住你们,你二人的家小,皆由本府养着!”说着,剑尖直透冯贵后背。

    白虎从冯贵腰间拔出钥匙,打开庞涓、孙宾的镣铐,拔出他们的佩剑,递给庞涓、孙宾。庞涓、孙宾各自动手,脱下二人的狱卒服套在身上,将囚服换给他们,使其各自躺下,将血迹用干草盖了。

    白虎低声对二人道:“二位恩公,快随我走!”

    “甭急!”庞涓用手指蘸了狱卒的血,在墙上飞快写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陈轸奸贼,血债血还!庞涓。”

    待庞涓写完,白虎熄了火把,引领孙、庞二人摸出刑狱,走向大门。

    将到大门时,白虎驻足,转对二人,悄声道:“二位恩公,你们头前先行,就作喝醉了,他们若是盘问,不去理睬,只管走去。”

    庞涓应道:“明白。”

    庞涓、孙宾皆作醉态,相互搀扶着蹒跚走去。白虎忖了距离,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

    几个门卫也各喝了酒,半醉半醒。望见庞、孙皆是狱卒打扮,醉成这样,遂不加盘问,任凭二人走出。

    遁出刑狱,二人在一处阴影下略候一时,望见白虎大步流星地追赶过来。

    庞涓悄声叫道:“白公子!”

    白虎转过来,三人钻入阴影里,沿街道向城墙飞奔。

    因无战事,安邑的城墙上并无兵士守值。三人选到隐蔽处,白虎打开随身包裹,拿出两套衣服,让二人换过,又拿出一条绳索,系在城垛上。

    待做完这一切,白虎扑地跪叩:“恩公在上,请受白虎一拜!”

    庞涓急急拉起:“白公子快快请起!”

    白虎起身。

    庞涓责道:“公子拜的是哪一出?若是要拜,也该在下拜公子才是!若无公子,庞涓之命休矣!”

    “恩公啊,救命容易,救心却难。若无恩公,白虎??畜生不如啊!”

    见到如此知恩之人,庞涓一阵感动,紧紧握住白虎的手:“公子能有此悟,我就认你作兄弟了!从今日起,你就叫我大哥!”

    白虎叫道:“大哥!”

    庞涓手指孙宾:“兄弟,这位是大哥在你的狱中结拜的义兄,孙宾!”

    白虎朝孙宾深揖一礼:“孙大哥,白虎谢您了!”

    “这??”孙宾怔了,“谢从何起?”

    “谢孙大哥为庞大哥舍生赴义!”

    “呵呵呵,这不是没赴吗?”孙宾笑着回揖道,“孙宾见过白公子。”似是想到什么,面现忧虑,“白公子,您这样放走我们,若被查出,就是死罪啊!”

    “大哥放心,白虎已有安排。事不宜迟,白虎就此别过,请二位大哥快走!”白虎从身上摸出一物,塞给庞涓,“恩公拿上这个!”

    庞涓接过一看,是只沉甸甸的钱袋。庞涓也不推辞,握牢白虎之手:“好兄弟,后会有期!”说毕退后一步,深深一揖,转个身,率先缒下城去。

    孙宾拱手别过,亦缒下去。

    目送二人泅过护城河,遁入茫茫夜色里,白虎方才转身,没入黑暗中。

    翌日晨起,陈轸练会儿剑,正在简上写着什么,戚光急急慌慌地跑进来,大口喘气:“主??主公,出??出大事了!”

    陈轸放下毛笔,斜他一眼:“什么大事?”

    “庞??庞涓逃??逃了!”

    陈轸显然不肯相信:“死囚牢里如何能逃?”

    “说是昨日夜半,庞涓假作肚疼,骗来狱卒,杀死二人,用他们身上的钥匙打开锁链,穿了狱卒服饰,趁夜色蒙骗门卫,缒城逃走了!”

    “朱威晓得不?”

    “朱威听闻此事,大发雷霆,当即发出追缉告示,撤了司刑的职,同时表奏陛下,自请处罚!”

    “哦?”

    戚光凑前一步,低声道:“主公,小人对此甚是起疑。大魏刑狱,壁垒重重,盘查极严,数十年来未曾发生过一起死囚越狱之事,偏是我府送去之人,仅过三日,就让他逃了!”

    “依你之意,此事与司徒有关?”

    “小人只是猜度!那??那庞涓还在墙上写下两行血书!”

    “血书?是何血书?”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陈轸奸贼,血债血还!”

    陈轸心头一凛,怔了一会儿,叹道:“唉,看来你是对的,不该将他们送官!”脸上忽又现出恨劲,“朱威这厮,看起来温和,做事却狠,竟敢??”

    “主公说得是,庞涓准是他有意放走的,主公可向陛下参他!”

    陈轸给他一个白眼:“参他要有证据!”

    “证据就是白家那个小子!”

    陈轸一怔:“白公子?”

    “正是。庞涓在元亨楼里救出他后,当夜被擒,次晨被小人送入刑狱,白家那小子偏就于那日后晌前往刑狱就职,做了掌囚,死牢就在他的辖下!”

    陈轸吸一口长气。

    “就在昨晚,白家小子狱中大宴,庆贺王上任命,狱中所有吏员尽皆醉倒,那庞涓必是被那小子趁机救走!”

    陈轸闭目长思。

    戚光略候一时,接着说道:“白虎狱中聚众酗酒,私放死囚,当是死罪。朱威纵容部下,治律不严,亦有渎职之罪,主公不可放过他们!”

    陈轸猛地睁眼,白他一眼:“乱讲!”

    戚光惊愕:“主公?”

    “刑狱是朱威的地盘。他敢如此放人,必有应对。再说,你怎么证实龙公子就是庞涓?还怕元亨楼之事闹得不够大吗?这么告诉你吧,庞涓若是得朱威指示私放,你我就动他不得!”

    戚光喃声道:“是。”

    陈轸缓缓嘘出一口气:“唉,这么告诉你吧,元亨楼的事,朱威与公孙衍尽皆知情。我若告他,他必反咬于我。元亨楼声名狼藉,王上或有所闻,倘若因龙公子涉案而借机追查,岂不坏我大事?再说,朱威是什么人?是国戚!白虎是什么人?是白家独子!甭说我们没有证据,即使证据确凿,王上是重情之人,也必念及故情,网开一面!朱家、白家在魏地盘根错节,势力庞大,你让我等何以自处?”

    戚光倒吸一口气。

    “事既至此,就不必再提了。至于姓庞的那厮,谅他一条小小泥鳅,还能掀起多大的浪涛?多放些人下去,访得勤些,再得此人,先斩后奏!”

    戚光拱手:“小人遵命!”

    陈轸目露凶光:“放话出去,无论是谁,只要拿到庞涓脑袋,悬赏百金!”

    “小人遵命!”

    庞涓、孙宾逃出安邑,不走大道,或走青纱帐,或走偏僻小路,晓宿夜行,不消两日,来到一处三岔道口。

    庞涓察看路标,惊喜道:“孙兄,这儿是韩境了!”

    孙宾嘘出一口气。

    “有两条路,一条往北,可到上党,一条往东,可到南阳。孙兄欲往何处?”

    孙宾反问道:“贤弟欲往何处?”

    庞涓咬牙:“涓弟心中,唯有‘报仇雪耻’四字,余皆不存!”

    “贤弟心情,宾感同身受。只是眼下时机未到,贤弟若是勉力为之,或欲速不达,大仇未报,反受其害!”

    庞涓点头道:“孙兄所言甚是!何去何从,涓弟也真没个谱儿。孙兄可有去处?”

    “贤弟可愿前往云梦山一游?”

    “云梦山?去那儿何干?”

    “不瞒贤弟,在卫之时,宾有幸得遇墨家巨子。宾敬服巨子,诚意拜他为师,不料巨子力荐在下前往云梦山学艺。据巨子所说,云梦山中有位高士,名唤鬼谷子,天下学问无所不知。在下深信巨子所言,特去求拜先生为师,本欲经宿胥口直入云梦山,不料先遇小偷,后遇贤弟,生出许多曲折来!”

    “不知孙兄求拜鬼谷先生,欲学何艺?”

    “在下天性愚痴,除兵学之外,并无其他喜好!”

    庞涓大是兴奋:“太好了,兵学正是涓弟心中夙愿!”

    孙宾指向朝北的上党方向:“那我们就走这条,入上党,经由滏口径入邯郸,由赵地进云梦山,虽说远些,却是安全!”

    “安全倒是安全,却是绕得远了。”庞涓指往东,“就走这条,经由白陉,直入云梦!”略顿,发下狠,“死过之人,我倒想看看还有何人敢拦?”

    “就依贤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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