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做父亲的给儿子上的最后一课。
三日限期到后,平卢镇各将汇聚到益都王府,就连坐镇棣州的李嗣业也赶了回来,他可是日夜兼程、每日赶路皆在两百里之外,由此亦能看出王敬武在平卢军中的威望,号令之权威,即使平卢军中第二人李嗣业也必须依令而行。
坐在议事厅主位的王敬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忠,王忠轻轻点头,示意刀斧手已经安排就位,这是王敬武昨日对他下的命令。
得到王忠肯定答复,王敬武终于出声了,“老兄弟们,这次本帅急令大家返回益都,实是有一件大事必须当面对你们说,辛苦诸位兄弟了!”
“大帅,这算不上什么辛苦,兄弟们随叫随到,这是本分,咱老张说的对不对?”性格最为直接粗豪的张厚冲着众将吆喝着。
“阿厚言之有理,大帅你就吩咐吧,兄弟必依令行事!”坐在诸将之首的李嗣业也应道。
“好!众兄弟都是爽快人,本帅就直说了,从今日起,本帅正式将平卢镇的军权交付我儿师范,诸位兄弟日后皆受师范辖制,师范有权调换、升迁、免除平卢镇任何人的军权,可有人不服!”
随着最后几字出口,厅内温度几乎降到零点,王敬武一双虎目,冷峻地从每一人脸上扫过,注意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若是有人胆敢稍有异议,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替儿子扫清障碍,手也放到了身旁案几上的茶杯附近,一旦端起茶杯,今日难免一场血光。
王敬武这句话确实让诸将感到意外,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还是一向冷静善谋的李嗣业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毕竟是王敬武的军师,对大帅的心思揣摩得最透,转念就猜到。
“看来大帅是想退居幕后,确保师范稳定接手平卢镇啊。”
当然,他跟随王敬武日久,也注意到了王敬武的小动作,知道今日之事容不得诸将反驳,遂表态道。
“大帅,副帅是你的独子,接掌平卢镇再正当不过,何况副帅征战二年有余,立下的战功、博得的赫赫威名就是我等这征战数十年的老将皆望尘莫及、心服口服得紧。
嗣业坚决拥护副帅登位!只是大帅,您正值壮年,兄弟还想再陪您干上几年,舍不得您啊!”
张厚那火爆浑厚的嗓音跟着就响了起来,“是啊,大帅,谁要敢不拥护副帅登位,咱老张就干他丫的!只是没了兄长管着,我这浑身皮痒、不舒服,您就不能多干两年吗?”
说到最后竟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似的挠起头来,引得众人发笑,厅内气氛也缓和了。
“大帅,谁要是反对副帅登位,那就得从我邵播身上踏过去!相信今天坐在这里的老兄弟都是这个意思。”
谨慎的邵播,一句话就给没表态的众人找到了台阶。
“老邵说的对,兄弟们坚决拥护副帅,下面那些兔崽子敢说个不,那就是皮紧了,我们这关他们就过不了!”后知后觉的众人连忙表起态来。
见没有出现意外情况,王敬武一直板着的脸松弛了些,也有了笑模样,语气中明显提高了温度。
“众兄弟的意思,本帅明白了,那从今日起,师范的帅令就是平卢军中的最高指令!至于有谁要是皮痒难耐,尽管来益都找老夫喝酒,还是老规矩,酒管够!”
说着还一指张厚,张厚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耍起活宝,引得众人异口同声调笑道:“贱人!”
打了一棒子,接下来自然要给个甜枣,王敬武换上温和口气,“大家都是随老夫征战几十年的老兄弟,虽然如今老夫要退位了,但师范若是敢亏待了你们,老子饶不了他!”
一直没有发声的王师范知道该自己登场了,连忙接过父亲的话头,“父亲虎威犹在,儿子可不敢亏待诸位叔父!”
“怎么?老子不在了,你就敢亏待我兄弟了?”
“不是,不是,无论什么时候,亏待我自己都不会亏待诸位叔父,父帅放心就是!”王师范连忙解释。
“诸位叔父,师范蒙父亲垂爱、信任,得继平卢镇帅位,日后定秉公办事、一视同仁。
当年,我麾下侍卫亲军起家时就是从各位叔父军中挑的兵,他们是什么样的兵不用师范多说,他们的待遇也极为优厚,这在平卢镇不是什么秘密。
平心而论,如今诸位叔父麾下的士卒绝大多数达不到他们的标准,但师范不是无情之人,他们和诸位叔父追随父亲风里来雨里去数十年,师范念着这份忠诚,决定现有士卒皆与侍卫亲军同等待遇,每家分良田百亩,将官依次增多!”
王师范这一香喷喷的诱饵抛出,厅中诸将的脸上都笑开了花,他们早就羡慕王师范手下的待遇了,只是王敬武一直压着,没人敢提意见,如今好了,副帅当众许诺,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将诸将表情收入眼底,王师范语气陡然凌厉:“师范说出去的话就一定兑现!但平卢镇有多少地,诸位叔父心中都是有数,本帅也没本事凭空变出地来。
怎么办?拿下横海镇,土地就在那里!本帅第一道帅令,”王师范停顿一下,见诸将挺直胸膛,目光齐刷刷看了过来,方起身正式下令,“从即日起,全军整军备战!”
诸将如同对待王敬武一般,起身响亮回应:“末将接令!”
在王家父子恩威并重之下,王师范在平卢镇旧将中的威信初步建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