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回不来了。
不过半月之后,阮元再一次定下了阅兵之事,并向家人告知,这次要先到肇庆检阅左翼营兵,之后检阅高州、雷州二地绿营,然后回归广州,归来之后,便即准备北上入京。这时道光刚刚即位,也对各省督抚连番下诏,令督抚入朝觐见,这一年正好轮到阮元。于是这日阮元带了许松年,在督院门前与家中众人告别。
“夫人,我走之后,家中之事,还是要继续麻烦夫人啊?夫人要是有不适之事,就让书之和莲儿也帮你分担一些家事,她们跟了你这许多年,该怎么做事,心里都清楚,可不要把自己累着啊?”临行之前,阮元也向孔璐华嘱托道。
“我……我知道,夫子,你今年要做的事很多,后面还要进京,这次阅兵也不能耽搁,可是……夫子一定要按时吃饭!夫子,你本来身体也不好,若是急着赶路,或者总是想着阅兵的事,一定会累着自己的。我……我想等夫子回来。”孔璐华经过了阮安别离之痛,这时尤其不愿看到阮元再出任何变故,想着只跟阮元说这些也不放心,又对一旁的许松年道:“许军门,绿营的事你比夫子清楚,有什么难处,求求你多担待些,还有,若是夫子不能按时吃饭,你一定要提醒他,我……我不想再失去夫子……”
“夫人就放心吧,我和阮总制认识到现在,也都二十多年了,仗都一起打过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许松年也当即对孔璐华保证道。
“嗯,你们……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忽忆远行客,征帆不避寒。
劳劳勤国事,刻刻愿民安。
政绩修身易,人情化俗难。
嘱君无别语,瘴地自加餐。
阮元就任两广总督之后,历年皆有阅兵之事,孔璐华从来清楚阮元务实求治,尽心国防民事,便也时时嘱托阮元,希望他公务之余,不忘保护身体。
不过阮元出巡阅兵的消息也不是什么秘密,过得数日,广州省城之中,便有许多别有用心之人打听到了这个消息。这日又是入夜时分,叶恒澍的坐船再一次停在了珠江某处,坐船之上,史太也正在向叶恒澍汇报周安与湖广会馆的最新消息。
“我们的人这几次运货,都是一路跟到连州和韶州的,没有错,他们的车队就是在那边交接,之后的事由湖广那边去办。而且,这几次送货下来,咱们不是也真的多得了不少银子吗?”史太分析着周安的相关情况,也向叶恒澍继续问道:“所以叶老大,您对这周安,也未免太谨慎了些吧?”
“谨慎?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你觉得不谨慎能行吗?”叶恒澍回想着周安见到自己之后的种种举措,也不住沉吟道:“咱们带他来这几次,都是在外面转弯子转够了,才让他接近这几艘船,这样说来,周安绝不可能预判出咱们的船每次停在哪里。每次带他去咱们的囤货点,用得也是一样的法子,更何况,就算官府有人来查,就他们那个粗心大意的样子,又能查到什么?不过是我们私售草药罢了。还有,他商馆那边,其他人情况怎么样?那些拉车的车夫,商馆的厨子、伙计,你有没有一个个都给我盯住?”
“老大放心,商馆那边,所有跟周安亲近的人,我都看得死死的,他自己、后院的那个厨子,前面的账房,他们每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我们的人记得清清楚楚。至于其它看守仓库、拉车卸货的雇工,我也一直派人盯着,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有一次特意让手下灌醉了几个小工,什么都没问出来。叶老大,我知道,这件事谨慎点没有问题,可是……您当我没怀疑过这周安吗?我也怕他有鬼啊?但即便如此,有个最关键的事,他无论如何都办不到啊?周安自从接触了咱们,这几个月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咱们线人的眼睛,跟他说过话的人咱们都跟着查了不少,没有一个和官府有联系的。周安就算想要把消息透露给官府,他也总要有个接头的人啊?”
“是啊,这几个月你也辛苦了。”叶恒澍想着自己和周安来往数次,总是不能完全信任于他,可即便如此,周安已经被彻底盯死,无法向外界传送情报,而他前后与自己多次见面,每一次都要在马车连续多次绕弯之后方能抵达,周安也不可能准确判断出自己的船停在了什么位置。就此两点而言,自己应该处于绝对安全之中。想到这里,叶恒澍也松了口气,道:“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这次,也是个好机会啊。阮元出去阅兵,没有两个月回不来广州,咱们这两个月要是能够用好了,嘿嘿,那可又是一大笔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