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一度给阮元和道光来信为特兰诺瓦申辩,只是两国相隔万里之遥,这些信件根本没有送到广州,便已经消失历史长河之中。
米利坚国,俗称花旗,属北亚米利加,与加那大英吉利接壤……南亚米利加有巴拉西,属小西洋,又有巴大我尼亚国,其国近火地,其西有利马地,至利地,属大吕宋,产金银。北亚米利加其地甚大,加那大英吉利之北为蛮人所据,大英吉利之南为米利坚,米利坚之西亦为蛮人所据,其地产皮,其东海中有岛,名西气地亚……
道光二年之春,卷帙多达三百三十四卷的《道光广东通志》终于正式完稿,刻版刊行。新版《广东通志》在地理、人物、建置、海防等多个方面,相较于旧志,都有了巨大进步,尤其是所有海防图绘,全由李明彻实测完成,内容完备,清楚可信。而其中“外蕃”一卷,更是将乾嘉以来各国通商之情,尤其是西欧、美洲诸国地理风俗之状加以收录,新增了许多古籍所未有的国家,从道光初年各省省志和《大清一统志》的编撰情况来看,《道光广东通志》也是中国最早记录美国史料的官修地理著作。
而阮元也以编修《广东通志》为契机,多方招揽广东英才入幕为宾,不过数年,阮元幕府竟已大盛。阮元这时的幕僚,除了原先的旧友江藩,有师生之称的严杰,后学凌曙、萧令裕,也包括了因修志之故加入幕府的方东树,广州本地名士刘彬华、吴兰修等人。一时间两广部堂可谓人才济济,达到了阮元幕府抚浙之后的另一个高峰。
但遗憾的是,道光初年对欧美诸国了解最为详尽之书,或许并非《道光广东通志》,而是谢清高所著《海录》。《海录》多有谢清高亲见西洋诸国风俗之语,又为《广东通志》所未载,只可惜由于种种原因,《海录》中的西洋内容并未及时收录于《广东通志》之中。
只不过这时的阮元尚不清楚其中细故,《广东通志》成书之后,通志局也寄送了不少样书前来督院,眼见这时《广东通志》内容已是四倍于旧志,阮元也不禁动容。回想一年之前,也正是入春之际,张熙突患肝疾病故,随后阮安英年早逝,冬去春来,又是一年开印时节,自己也已经到了五十九岁的年纪,不觉连声慨叹,深感世事无常。
这日康绍镛、严杰诸人也一并来到了督院之内,共同观看新近刊成的《广东通志》,看着阮元面上忧叹之形竟远多于喜色,康绍镛也主动上前劝道:“老师,如今《广东通志》得以刊修完成,老师对粤东文教已有不世之功,旧时不快之事,还请老师节哀啊。”
“兰皋,这些事我又怎会不清楚呢?”阮元看着一众门生下吏,大多已是历尽沧桑,不复青年模样,又看向自己已然花白的胡须,不觉感慨道:“只是老师今年也五十九了,若是还能平安度过一年,那便是六十大关。老师的身体自己清楚,年轻的时候,得高宗皇帝超迁,为官才两年,就做到了京卿。那时候就一直担心,生怕自己福薄,竟而折了寿数,也没想过自己能够一路走下来,到了如今耳顺之年。可我最近确也是有些担忧,还有许多事,我……我还没办完啊?兰皋,今年我也想着,把自己这些年留下来的文章诗作都清点一遍,整理成一部文集,然后刻版。不过我这些文章良莠不齐,有些是斟酌精当之作,有些不过是随手涂鸦,所以我也想着,让京中的伯申、敦甫他们一起看看,挑出可以结集的诗文,再行刻版不迟。”
“老师,您的文集早就该刻出来了。实不相瞒,学生们等老师的文集,都等了好多年了啊?”康绍镛却对阮元笑道:“老师为官,有经天纬地之才,治学,能发先贤未见之大义,兼通天文地理、学贯中国西洋,许多散见的诗作,更是文韵华美,如朝阳玉露,若是老师诗文不能流传于世,那对于天下文人学子而言,才是一大损失呢。”
“兰皋啊,你都是从哪里学的这些话啊?”阮元听了康绍镛称赞自己,不觉哑然失笑,道:“我因为官之故,始终不能专治一经,至今犹有遗憾,说经之文,仅为散见孤篇,其他记事,又未免草率。本是想着,这传世之‘文’,自当与随性之‘笔’不同,其中关键,便是‘文’当沉思翰藻,否则便不能称为‘文’。如今回想,真正做到沉思翰藻的文作,或许一半都不到。这样刊刻文集,只怕要贻笑大方啊?可是这件事要是再迟得几年,又怕……”
原来,随着清王朝发展至中叶之时,传统散文已至盛极而衰之境,大量庸常文人所作散文,不仅内容言之无物,而且体例空洞,毫无韵律可言。阮元也是深感现实散文之弊,便即提出了一系列行文标准,撰《文言说》、《文韵说》二篇,并提出“文笔之辨”,认为一篇文章,只有内容达到“沉思翰藻”的标准,方才可以称为“文”,寻常文作则只能称为“笔”,试图用提高标准的办法来改善世人行文质量,这时阮元回顾自己文作,要求自然比寻常还要严格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