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城西的十三行商馆,与南侧的西洋商馆紧紧相连,十三行商馆之处,店铺楼阁尚为中式,但紧邻珠江的西洋商馆,却大多因本国风俗而建,房屋通体雪白,均是麻石砌成,石柱巍峨,各色国旗随风而立,五彩缤纷,此等景象,彼时也只有广州能够一见。
十三行商馆紧邻珠江之处,亦是各国商馆张挂国旗之地,其中一面国旗,看来与其它国旗大为不同。这面国旗之上,红白横条交错,左上角一片蓝底之上,交错排列着十余颗白色五角星,每行三个,一共五行,这便是嘉庆之末的美?国国旗了。国旗之后,便是美?国商馆,而这时的商馆之内,一个西洋服饰的商人正在一张圆桌之侧,饮用着桌上一杯黑色液体。而西洋商人一旁,还有一个丝绸布袍的中国商人,也在品尝着这种奇怪的液体。
这时,一名伙计打扮的中国人忽然从一旁走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看见那中国商人,便即双手将信奉上。商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便让那伙计自行退下了。
“沛官先生,您这是……又有一个人的欠款要免去了?”西洋商人看着中国商人点头之状,似乎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便向那中国商人问道。端详之下,这中国商人样貌清瘦,喜怒不形于色,可他双目之间,却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精明。
“是啊,帕金斯先生,这一单不过也就是一千两银子,不要了,却也无妨。或许啊,他们感念我这一次免了他们欠款,再过一两年周转起来了,可能还会还给我两千两呢。”中国商人似乎也懂得英语,便与那西洋商人以英语答道。原来这西洋商人乃是美?国帕金斯洋行在广州的代理商人,名曰帕金斯.顾盛。而那中国商人,便是这时广州十三行实际的总商,怡和行的行商伍秉鉴了。
“哈哈,那若是周转不灵了,沛官,你这一千两银子可就打了水漂啊?”顾盛不免对伍秉鉴揶揄道。
“帕金斯先生,这一千两,就算我还想要,也用不着现在催着这些小行商出钱啊?”伍秉鉴也对顾盛解释道:“首先,咱们虽有大小之分,可都是十三行的行商,抬头不见低头见嘛,何必把事做绝呢?而且这周转不灵,一般小行商都在所难免,若是这个时候对他们步步紧逼,我又拿不到钱,还把他们弄破产了,到最后究竟谁能得利呢?所以我倒是想着,这种时候,不妨多给他们一些时间,这样他们也可能还钱,更重要的是,以后他们感恩于我,还能多帮我一些呢。”
“沛官,你们中国商人,平日要考虑的事还真多,倒是不如我,只要把心思都放在赚钱上就够了。”顾盛也对伍秉鉴笑道。
“哈哈,帕金斯先生,您那样的日子,有时候我想想啊,也确实羡慕,所以我才愿意,把我的钱投进你的商行里面,咱们一同分利嘛。不过毕竟这里是中国,咱们这些十三行的行商,究其根本,本来就是一样的人嘛,又何必争个你死我活呢?”伍秉鉴一边与顾盛说着,一边似乎也想起了另一件事,不觉叹道:“你看,就在今日,城里两广总督衙门,又要换新人了。”
“新人,你是说……广州要换新总督了?那新任总督,却是什么样的人呢?”顾盛问道。
“新总督嘛……听说姓阮,是……是眼下中国最有名的学者。”伍秉鉴对阮元为政之事,此时尚无具体了解,但阮元修书兴学、惠及后辈学者之事,广州城内却早有耳闻,他便也如此向顾盛答道。
“学者?我可不喜欢做官的学者。”顾盛却对阮元这个新任总督并无好感:“你要知道,那些当学者的,往往都固执得紧,不会变通,成天讲得头头是道,实际上办事什么也不会,这样的人,我不喜欢。”
“帕金斯先生,您喜欢阮总督也好,不喜欢他也罢,您总是洋商,依例本也不需要和总督相见的。可我就不同了,两广部堂这一趟,看来我也得好好准备一下了。”只是话说到这里,伍秉鉴却隐隐有了一丝忧虑,又向顾盛问道:“不过,帕金斯先生,最近我得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是关于你那艘船的,有些事,我劝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传闻,什么传闻?”顾盛却对伍秉鉴之言不屑一顾,道:“难道,我这艘船上,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成?”
“你若是知道那些东西见不得人,那我劝你不要做。”伍秉鉴也对顾盛劝道:“就在今年上半年,朝廷的禁止鸦?片章程又重新修改了一遍,眼下的法令是一船有鸦?片,则一船不许贸易,一国全部船只皆有鸦?片,则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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