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难用力。而阮元回想着自己先前之事,却忽然想到了十二年前的一幕:
那日,自己因漕粮海运一事,主动前往漕帮面见余得水,就在漕帮庵堂门前,竟多了一个笼子,里面有一个犯事之人,似乎叫做丁阿毛,那日他不忍余得水对这丁阿毛动用私刑沉塘,便即出言相阻,余得水却以帮规为由,说什么不依阮元,也是阮元再三劝说,他方才决定要和帮中继续商量。看这人样貌,却与那日所见丁阿毛颇有相似,只是这挑夫面上,已经尽是皲裂之状,他手指断折之处,看来也不是天生残疾,更不至于因为自己不慎导致拇指全然折断,更有可能是人为,如此说来……
“丁……阿毛……”阮元喃喃念道,果然,那人双目之中似乎闪过一丝光芒,可是只过了片刻,这一丝光芒便也黯淡了下来。
“大人,小人平日习惯了八根手指做工,这挑担子的事,小人能做的。”挑夫却似乎不愿承认这个名字,而是继续对阮元说道。
“不必了,今日既然你遇上了我,你这般模样,我自然要尽力相助于你才是。”阮元一边说着,一边也从身旁兵士手中取了一个荷包出来,从中拿出几锭银子,道:“看你模样,你靠身体维持生计,又能维持得几日啊?我这些银子就送给你了,以后……你也寻个地方好好住下来,别再这样辛苦了。”
“不,大人,您这些银子,小人……小人不能要!”那挑夫听了阮元之语,竟然连声回绝了阮元的心意,道:“大老爷,小人……小人以前贪过小便宜,结果酿成了大错,所以……所以从那以后,小人便即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靠自己干活把日子过下去,绝对不会再贪一丝便宜了!大人,小人这样生活了十多年,也都适应了没有拇指的日子,大人您……您不用可怜小人的。”阮元见他言语异常坚定,回想起当日与余得水争辩之言,也不觉一阵心酸。
“那这样吧,你身体本就不如别人,却要和他们做一样的活,那你所得工钱,也自然应该比外人多些,这一锭银子,你还是收下吧。”阮元也不想让他过分在意这件事,只得取了一锭银子,让卫兵塞到了这挑夫手上。
“那……那小人谢过大人了!”挑夫激动之下,竟又跪了下去,用力地向阮元磕了几个响头。
“起来吧,做你的事去吧。”阮元也不愿受他如此大礼,只得叫起了他,一边也将河道上几个兵士叫了过来,对各人悄声道:“这人有伤,你们……就多担待些吧,无论如何不要欺凌于他。”
几名卫兵连声应过了阮元,那挑夫也重新站起,他虽失了拇指,其余八根手指却异常灵活,很快便扣住了担子,放倒肩上,缓缓而去。而阮元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也不觉多了些忧思:
“我……我究竟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呢?或许,他能够活下来,还能自食其力,我……我也尽力了吧?”
“阮大人,阮大人!”不知不觉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阮元身后响起,阮元回头望去,只见布政使袁秉直在两名卫兵搀扶之下,也到了水闸工地之上。阮元连忙上前扶住袁秉直,问道:“袁藩台,城里有什么大事吗?您年纪也大了,这路走得还这样着急,却是大有不便啊?”
“阮大人,您赶快回去吧。”袁秉直喘息已毕,道:“方才我接到快报,说离开京城的西洋人,已经到了南昌城外二十里之处了,他们坐船大概几个时辰之后就会到章江码头。大人,这迎送之事咱们可不能怠慢啊?”
“什么?英吉利使臣的船来得这么快吗?”阮元也有些吃惊,向袁秉直问道。
“唉,说是鄱阳湖一带,这几日顺风顺水,所以他们的船就比往常快了两日。阮大人,他们下午应该就能到了,咱们还是……还是快些布置上吧。”袁秉直也对阮元说道。
“好,我这就回去,袁藩台,您年纪大了,这些事就让我来办吧,迎见驿馆我都已经安排上了,剩下的,我让那些人快些准备,后面的事一定没问题的。”阮元清楚,既然英使已经抵达南昌,那自己奉迎之事就只能提前去办,遂一边让兵士扶下了袁秉直,一边匆匆回了城里,让驿馆人员提前就位。章江门内外门户之处,阮元也立刻调了卫兵前去,以便英吉利使团顺利入城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