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下究竟有些什么对策呢?”林则徐也主动向阮元问道。
“下面的治漕之策,大端有四,海运、转运、小船、裁削旗丁。”阮元也将这时民间士人、府县官员中尝见的四种治漕之法一一讲了出来,可杨林二人看阮元神色,便知阮元对这四种办法都不满意:“只是这些对策,果真便即可行吗?小船之法,我也曾用船在运河中试过,不仅需要多造不少船只,而且用人之数,其实并不能有所削减。裁削旗丁,若是得行,这沿漕上下旗丁少说数万人,又当如何安置?海运之法,我本也多所属意,可前年冬天,皇上……皇上认为如今亏空尚且不能尽补,根本没有多余公帑试行海运。至于转运,其实就是唐时刘晏之法,少穆可曾记得?”
“先生,后学多读《通鉴》,刘晏的事还是知道的。听先生这样说,转运或许也是可行之法啊?为什么先生这般说来,却还是不满意呢?”林则徐不禁问道。
“你且看看这河道,若是到了夏天,可要如何行船啊?”阮元一边说着,一边也带了林则徐和杨吉到了船头,看着船下时而见底的河水,对二人道:“这条运河,我也不知走了多少次了,这水势高下,早已一目了然。今年这运河河水,比往年浅了将近一丈,而且你们想想,入春以来,江淮这边可曾下过一场雨?我们这一次北上,尚可操船而行,可要是七月份那一遭,就只能牵引行船了。这邳、宿之地,水路本就难行,漕帮的人也经常和我说起,正是因为这一段水路,往往需要牵引,所以近年来愿意操船的水手都越来越少了。这样的水路,行转运之法,又如何可以行得通呢?”
“老师,学生听闻,这运河上下,尚有微山湖、骆马湖等诸多湖泊可以蓄水,既然水运不畅,那让这些湖泊开闸放水,运河里的水量不就充足了吗?”林则徐又问道。
“一样多有难处啊。”阮元道:“其实微山湖水势,我来这里之前就遣人探过,蓄水大不如先前充足。我也上疏皇上,将微山湖附近所有水闸,一律再加二尺,否则湖水根本不足济运。而且微山湖放水之事,需要东河总督李亨特李大人,山东巡抚同兴同中丞一同议行,我这书信早已送出去了,可到了现在,他二人仍是没有回信啊?”
“伯元,这两个人,我在湖北的时候都听人说过。”杨吉听着李亨特与同兴名字,却也愤慨道:“那什么李亨特,就是个贪官,收受财货不计其数,只不过仗着他家好几代都是治河之人,才混了个东河总督,山东那什么同兴,万事不管,下属吏员朋比为奸,他一概不闻不问,伯元,你说你这……你这怎么就摊上了这一对货色?皇上到底是怎么了,眼看着这样的贪庸之辈在下面任职,竟也不管不顾么?”
“杨吉,就算他们真是你说的那种人,这皇上想要革除他二人官职,不也需要有实据么?”看来阮元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先生,这微山湖不能开闸,那昭阳湖、独山湖眼下蓄水,可还足够啊?若是这些湖水依然不够,可还有别的办法呢?”林则徐听着阮元讲开闸之事,也是一样的忧心,一直想着寻个可行之法出来。
“其他的办法……”阮元一时也陷入了沉思,看着眼前河道,正是一座水闸,这里的运河闸口均属自己调遣,是以这时水闸已经缓缓移动,准备补充河水。看着眼前的闸口,阮元也依稀有了些新的想法。
“邳、宿水道,从来行船尚不及东省便捷,细究其中之故,邳宿水闸不过六处,而东省要道,有八处水闸。这样说,要是邳宿水道之上,再兴建两处闸口,或许……”
此后北行数日,阮元也逐步开始了筑堤计划,经过阮元对河道的视察,阮元认为,在邳宿运河一线多增加两处水闸,蓄水便可以充足,而两处水闸整体而言,也不至于消耗过多银两。只是阮元也告诉林则徐和杨吉,修闸之事并非自己一人可以决定,如此大事,如果得不到两江总督百龄与江南河道总督黎世序的同意,是无法开工的。各人也只得暂时搁置了这个计划,准备等阮元第一次运粮结束,再正式找百黎二人议定此事。
可是,就在行船到了临清河道之时,漕船却意外停了下来。
阮元眼看漕船不能前行,也当即从船上遣了兵士,前往前方水道询问缘故。不过半个时辰,兵士便即回归,向阮元报告道:“漕帅大人,不好了,前面水道被淤塞了一大半,可以通行的水路,现在只能让两艘船同时前行,所以……所以前面的船一时乱了起来,都想着尽快过了这段水路,却谁都走不了了!”
“岂有此理!传令下去,既然水路不能畅通,那所有漕船,一律停止前行,再有争渡之人,一律严惩不贷!”阮元听见前方河道堵塞,心中自也忧急,但阮元更加清楚,急躁之下,恐生变故,当即强令漕船不得前行,维持秩序,自己则带了杨吉与林则徐,一同来到淤塞水道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