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最好也该立个借书之法,若是借书禁限太严了,士人们还是借不到书,若是宽了,有些心怀私念之人,竟借了书不还,那咱们这书可是白捐了啊?”张鉴想着书库之事,也对阮元补充道。
“春冶说得是,我这就去问过寺中执事之人,这书库能否兴建,之后,咱们回去也好好斟酌一番,定个条例出来。还有啊,这书库我想着,也得有个好名字啊……”阮元沉思片刻,也对三人说道:“古之士人乐于藏书者,旧有‘书藏’之名,不如就借用古人之义,将这里称为‘灵隐书藏’,古之书藏,仅为己用,今日这灵隐书藏,却是为了天下勤于读书之人,如此我等兴建书藏,自然也可以名垂于后世了。”
焦循、张鉴、许宗彦听着阮元之言,也都暗自感慨,或许百年千年之后,自己兴建书藏之事,也可以惠及后人,永垂不朽了。这日阮元便也向灵隐寺问起兴修书藏可否施行,灵隐寺僧人得知阮元亦是恩惠与天下士人,自也欣然同意。不过一月,灵隐寺便择出寺舍数间,用以藏书,阮元、焦循等人,也各自向寺里捐献了不少图书,不数年工夫,杭州相应出捐之人,已是络绎不绝。灵隐书藏之名,也开始在江浙广为人知。阮元兴办书藏之举,实开后世私立图书馆之先河。
灵隐书藏成立之后,阮元也重新燃起了兴办文教的兴趣,想着《十三经注疏》虽已校勘完毕,却仅为注疏之人一家之言,若能集汉唐以降诸家经注,将十三经一并贯通,则学问之广,可谓极矣。很快,阮元便开始寻求经解诸书,准备编成一部《十三经经郛》。而浙江修志之事,阮元也多加询问杭州士人,想着若是蔡牵果然年内得以就擒,海上太平,便重修《浙江通志》,以成修书之另一大业。
然而,阮元修志的愿望,却终于落空了。
这时圆明园内,嘉庆也特意召见了北上的陆言,几名军机大臣也一并随侍在侧。这一次,嘉庆也下定决心,准备彻查刘凤诰一案,是以特别从杭州叫来了陆言,准备当面听取他的意见。
“杭州那边,你现在可有新的证据?”嘉庆向陆言问道。
“回皇上,这几个月以来,臣详加查访,多所询问,刘凤诰舞弊之事虽然不能确定,可徐步鳌行贿之事,却几无疑问。”陆言也取出自己在杭州带来的多封信件,对嘉庆道:“皇上,去年十二月间,臣得到外人揭发,说生员徐步鳌,在去年秋试之时,进入考场次日,便即换了座位,而他身边之位,恰好是一名没有到场的考生。此外,监考吏员也一反常态,多次在徐步鳌身前走动,此举亦不寻常。臣还曾私下接触过徐家一些仆人,以重金相谢,托他们录下了口供,其中有两个仆人说得清清楚楚,徐家早在秋试前一个月,就开始拜访钱塘、仁和二县知县,以及杭州知府任泽和,对上述诸人,均多有馈遗。臣也找到了当日被刘凤诰打骂的考场卫兵,将他供词一并带来,那兵士言语清楚,绝无含糊之处,看来刘凤诰考场饮酒、打骂卫兵二事,也绝做不得假。只是……目前臣还是守制之身,不得亲询二县知县、任泽和、刘凤诰诸人,是以只有一面之词,终是不敢妄言。”
“你等还有何意见?”嘉庆向四名军机大臣问道,四人听了陆言之语,也都沉默不言,陆言这番言语说得再清楚不过,即便是董诰和戴衢亨这般素来与阮元亲近的大臣,却也无法再为阮元申辩,至于庆桂和托津,二人更不愿偏袒阮刘等人。
“如此看来,刘凤诰、任泽和等人这般行迹,无论受贿与否,无论考场舞弊与否,这件事,朕都不能不查了!”嘉庆想着陆言所述之事,也终于下了决心:“传谕,将仁和钱塘二知县,杭州知府任泽和,一律革职查办!浙江学政刘凤诰,暂予停职,不得再行学政之事。此案浙江巡抚阮元,亦有袒护刘凤诰之语,故阮元不得参办此案。朕要另择钦差,去浙江提审刘凤诰,你等可有推荐之人?”
“皇上,臣愿前往!另外,光禄少卿卢荫溥,多年来与臣一同办案,从来得力,是以臣保荐卢荫溥同往!”托津主动请命道。
“好,那就你二人同去吧,到了杭州,务要详查刘凤诰之事,其中证据,务必清楚确凿,办案之时,务必谨慎,不得再有徇隐之事!”嘉庆同意了托津的请求。
很快,朝廷的谕旨便到了杭州,杭州之内二县知县、知府任泽和,都被就地免职,刘凤诰暂停一切学政庶务,归家等候钦差提审。且嘉庆再三言明,阮元不得参与此案审理。而托津和卢荫溥,也很快一并南下,作为钦差主审刘凤诰一案。阮元在浙江一向断案详慎,判决公允,是以此时控案虽多,却几乎与浙江无涉。这是阮元抚浙前后八年之内,嘉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向浙江派遣办案钦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