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会喜欢上很多的人,小的时候这种喜欢叫做动心,年长的时候这种喜欢叫做深爱。许多人会忘记自己曾经动心的人的姓名、事件,甚至是外貌。对于他/她的出现,只当做是南柯一梦,梦醒之后,便再对那个人无一点新鲜感。于是,爱情也渐渐地开始变得廉价起来——
说得上几句投机的话,有着几个同样的爱好,喜欢这几件同种名牌的衣服,就觉得对方是自己一生的伴侣,是自己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对几个眼神就开始变得火热起来。相顾一笑后,借着酒意的熏陶,随后便搂抱撕扯在一起,就这么,交流了肉体。
曾经那个把短发梳得整整齐齐,总咧着嘴笑的少年,为了让自己心仪的人多看自己一眼,总是会想方设法的出风头,在她面前总是会佯装漠视,佯装一副云淡风轻的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感受着她的气息。即使过了很久,他还也还是会不停的回想着那个温暖的午后,努力的记起那个扎着马尾辫,身着白色长裙,笑容宛然的少女的模样,以及那个紧张到心跳加速的自己。
后来,曾经的那个少年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父母总是会给他安排各种各样的相亲,他也总是会想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推辞,因为他觉得自己还并没有找到真正深爱着的女人,不能就这么随便的就结了婚,生了子,平庸的过完这一生。他心里想着,绝不能这样。
可当他抬起头望向已年过五旬的父母,以及他们那满脸皱纹的脸庞,心中突然隐隐作痛。于是酒过三巡,借着酒意,在宴席台上边哭边指着自己的脸,举起右手,眼前被酒气氤氲的大喊道:“明天我就去相亲。”
最终,他妥协了。
在多个相亲对象中,他像是挑花了眼,又像是没有一个能够入得了自己的心。
在回家的路上,他不禁望着天空,自嘲道:“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谈什么爱不爱的,只要般配就好,般配就好……”夜色之中,他咬紧了牙关,满脑子想的都是父母那满是沧桑的面孔以及那份还差几万块钱的首付。
他咬紧了牙关,最终选择了那个自己一点也不动心,样貌说不上特别的好看,甚至有些粗鄙,但家境很好,与自己‘般配’的人。
他想着,只要在一起之后,以后应该会越来越好的,感情也是能培养出来的,就这样了吧。
时间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们有了两个孩子,老大已经成年,老二也已读了大学。这二十多年中,日子过的没有什么大起大伏,也没有什么激情澎湃,就只是材米油盐,他已经变成了自己最不想变成的样子。
这二十多年之中虽说他们争吵不休,可孩子们都长大了,也就这么过来了。即使他们之间谈不上‘爱情’,但至少培养出了‘亲情’。
就当他以为人生美满之时,在一个月前,他被确诊得了绝症——胃癌晚期。
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医生告诉他自己还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一个人拿着那份确诊病例单,蜷缩在清冷的医院长廊一角,先是愣了片刻,随后抱头痛哭,直到眼泪流干,直到发不出声音为止。
在病床上的他,周围聚满了亲戚朋友,一个个都拉着一张脸,神情阴郁。
最后一刻,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叼着一袋牛奶,满脸阳光的少年,经过那个女孩的窗前,偷偷的向窗内瞄了一眼后,十分满足的笑着来到的操场上,抱着一个篮球,在晴空之下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
记忆中那个女孩的样子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终于记起了他的初恋,眼角泛起了泪水,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再无遗憾的沉沉睡去。
梦中的他又回到了中学时代,又是那个午后,他仍是那个少年。这次不同,他一步冲上前去拉住那个少女,搔了搔头发,正视脸颊微红的少女用有些青涩的声音,说出了那句,掩藏在心中数十年的话。
——我…真的好喜欢你。
午后的阳光温暖的照射在他零星的白发上,照射在白色的病床上。在一阵亲友的痛哭声中,他牵着少女的手,十分幸福的向着光亮那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