蔗汁,以小竹筒盛着,小口的抿,借以醒酒。
“好吃,油而不腻,香而不呛,非但用了上好的安息茴香,且旁的香料也是顶好的!”
小嘴扯下肉块,触碰唇舌,那贵女边是咀嚼,边是毫无仪态的眯着眼,赞许道:“老人家倒是有些门路,寻常人可买不着这般的好香料。”
“哈哈,老汉本是行商,往来西域与长安,现今虽年岁大了,留在家中含饴弄孙,商队却仍有儿女打理,安息和西域的好香料自是不缺的。”
店家满脸自得,显是很满意如今的生活,不愁吃穿,每日闲着无事,到这夜市卖卖烤串,非但不觉辛苦,反倒别有滋味。
尤是每每食客赞许,他更是觉着欢喜,挣钱到是次要的,毕竟他用的羊肉和香料皆是上等,刨除铺面市租,饶是每串卖十钱,实也没多大赚头。
夜市街也有旁的烧烤铺面,烤羊肉串会卖得便宜不少,与他倒也不存在甚么抢客的说法,一分价钱一分货,不同的食客自有不同选择。
长安治安良善,不少半大孩童,得着长辈给的零花,也常会自个屁颠屁颠的跑来夜市,买点零嘴,十钱每串的烤羊肉,他们可舍不得吃,也多半咂摸不出滋味,反被浓郁的香料呛着了。
樊霜就瞧见,隔壁的铺面上,一对屁大点的奶娃子,两人紧紧挨着,坐在小马扎上,拿着那甚么麻辣烫,你喂我来我喂你,还说甚么长大之后,非君不嫁,非卿莫娶。
真真两小无猜,没羞没臊。
易铉却是看得有趣,上前逗弄男娃,说是想用十串面筋,与他换小媳妇。
男娃怒极,张牙舞爪的要与他玩命,还不忘将女娃护在身后,逗得众人皆是捧腹大笑。
易铉估摸着也是喝多了,全然不似平素般沉稳,蹲下身子,从怀襟掏出个腰牌了,悬在男娃面前,佯装恼怒道:“你瞧瞧这是甚,还敢对我动手么?”
男娃微是愣怔,努力瞪大眼,瞧着腰牌上刻着的大字,却是认不出。
“真笨!”
身后女娃却是伸手敲了他的后脑勺,脆生生道:“黄……黄……黄……”
两个字,她也仅认出一个来,却已让樊霜觉着极为惊诧了。
估摸着也就七八岁的稚龄孩童,能认字,且瞧着那衣裳言行应是寻常百姓家的儿女,能认字,虽是不多,却就很不简单了。
“黄埔!”
男娃虽不认字,脑子却机灵得紧,且没被自家的暴躁“小媳妇”敲傻,在她读出“黄”字后,双眼便是瞪得更大了,亮晶晶的眸子里更是崩出光来。
军中腰牌,有特定的形制,如同汉官印绶,乃是汉军将士随身佩戴之物。
大汉军律森严,凡军务在身者,胆敢阻碍之人,依犯行轻重,以军律惩之。
汉人可以不识字,然对印绶和腰牌,必是熟知的。
“咦,小小年纪,也能猜出是军学腰牌?”
黄埔军学虽非军伍,其学子却也是未来的将官,故素来以军纪要求,学子亦配有特制的军中腰牌,进出军学皆要出示。
“我俩的爹爹皆在军中,怎的就不晓得黄埔军学了?”
男娃高高昂着头,得意道。
易铉强忍笑意,恶形恶状道:“既知黄埔军学,那你见了这腰牌,还敢放肆,还不快将小媳妇拱手送上?”
“哼哼,你莫要欺我年岁小,不经事,你既是黄埔学子,当街强抢民女,得抓到军营,让我爹爹砍脑袋!”
男娃冷哼一声,非但浑然不惧,反是猛地扑上来,欲要抢去那腰牌。
有道是,夫妻齐心,其力断金。
那小女娃也是“夫抢妇随”,突是伸出爪子,往易铉的脸上玩命的挠,还不忘尖叫连连。
官学先生时常教导,但凡遇着坏家伙,就得玩命的叫,在长安城里,处处皆有中尉府卒时刻巡视,此时的夜市街更是人潮涌动,怕个甚!
“……”
莫说刚入京的樊氏兄妹,便连易铉等“地头蛇”皆是惊了,眼见路人纷纷近前,皆是吓得落荒而逃。
好在侍卫们靠谱,留下两人,替自家小姐付了十串羊肉的钱,且是向围上来的路人好生解释,只是出言逗弄,没真打算拐带孩童。
卖烤串的老汉也是帮着说话,才没闹出甚么乱子来。
如若不然,这群贵胄除却“强抢民女”,还得落个吃白食的名头。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有子如是道,却被某位贵女狠狠跺了脚背,疼得呲牙咧嘴,忙是的补了句:“你自是不同的。”
一众贵胄皆是大笑不已。
这二人的阿父乃是多年袍泽,彼此知根知底,故早早为儿女定下婚约,明岁开春便可成婚,倒是与那对奶娃娃的情形颇为相似,皆是竹马青梅,教人好生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