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莫皋单于沉声闷吼:“你为我胞弟,亦非战之罪,无须如此……”
“大兄!”
栾提拘莫直视自家兄长,眼中满是执拗和疯狂,再不似往日的沉稳冷静。
莫皋单于紧握双拳,额间青筋暴出,心中的不甘和屈辱难以抑制,似乎下一刻就会喷薄而出。
咚~~
他猛的转身,放眼城外的汉军营寨,抬手狠狠捶在城垛之上。
“此恨难消,此仇必报!”
寒风依旧凛冽,搅碎了这声满是恨意的怒吼。
便在此时,汉军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却是大为不同。
远征漠北的大军略,大汉君臣早已推演多年,加之暗卫谍者不断传回的密报,领兵将帅只须根据实际战局,随时进行细部调整即可。
要晓得,暗谍就在匈奴单于身边,便连现今龙城内的最新情势,乃至各处布防,就在昨夜都已以鹞鹰传出城中。
此时此刻,汉军诸将早已对自身担负的任务了若指掌,各营只需依照既定战术就位布防即可。
“太傅以为,匈奴可会出城袭扰?”
太子刘沐抿了口烈酒,出言笑问道。
依大汉军律,将士战时不得大肆饮酒,却也非要求滴酒不沾,在天寒地冻时,反倒会分发些活血驱寒的水酒,饶是在南方,因天候潮湿,军中将士对水酒也有不小需求,精锐骑营甚至能分到不少造价不菲的特制药酒。
漠北苦寒,汉军此番虽是劳师远征,然后方粮道畅通,无数军需补给从北冀塞乃至北方诸郡源源不断的运送来,被褥火油皆是不缺,粮草酒肉更是充足。
此时兵临龙城,汉军将帅又已成竹在胸,在帐中烤烤火,呷呷酒,只要不贪杯误事,倒也无妨。
事实上,虎贲骑营的火器部曲已然分出大部分,直面各处城门将武刚车连接,辅助各营布下数道防线,匈奴人若要出城奇袭,多半也会忌惮汉军火器,得从城北饶道。
汉军的游骑斥候四处撒开,昼夜不停的密集巡视,匈奴想袭营,可没那么容易。
此时的汉军战骑,多半反倒在养精蓄锐,做着战前休整,安营扎寨甚么的皆交由诸曹辅兵去做了。
运送来军需补给的各郡府兵亦没回返,尽数留下辅助,故此时营中战骑虽不足十万之数,但辅兵数量可不少,人力无虞之下,营寨搭建极快,还搬运了不少先前刚打造大型军械。
云梯车是没有的,汉军将帅也没打算让麾下战骑去爬城墙,实在没必要,骑兵也干不来。
太子少傅赵立深悉弟子兼女婿的脾性,晓得他非是真的要讨主意,无非是在随意谈笑罢了。
“匈奴若是不断出城袭扰,且不惜付出伤亡,我汉军就可趁势破城了。”
赵立昔年尚为羽林卫时,也曾潜入漠北,与匈奴人打过不少交道,晓得匈奴贵族的尿性,“匈奴不擅死战,更不擅守城,此时坐困孤城,若是遣大股兵士出城送死,多半是那匈奴单于意欲弃城而逃,以此牵扯我军了。”
“呵呵,季将军潜伏漠北多年,依你之见,那匈奴单于可会在三日内弃城北逃?”
刘沐微是颌首,复又看向季宿,举樽笑问。
季宿可不似赵立般地位超然,闻得太子问询,忙是起身避席,朗声答道:“回禀殿下,匈奴若要北逃,须穿越北部丘陵,眼下凛冬将至,匈奴必不敢久拖,否则待得大雪降下,山道更是骑兵难行……三日不敢说,定是不出十日。”
季宿曾官居羽林右监,掌肃羽林卫之军律法纪,后迁调郎署,居暗卫郎中将之首。
郎中将者,秩比千石,三大中郎署所设车、户、骑,三名郎中将,皆为中郎将辅官。
然内卫和暗卫归郎中令直辖,所设中郎将人数鲜少明示于众,其位秩亦高,皆为秩千石,位同下卿。
秩千石,秩比千石,两者看着只高了半阶秩俸,每岁多得百余石粟谷,地位却是天差地别的。
正因如此,季宿乃是统领百名暗卫谍者,潜伏漠北十余载的幕后操盘之人。
百名谍者,彼此之间未必尽数认识,盖因力求稳妥,避免其中出现叛国通敌者,使得谍者皆遭一网打尽。
唯有季宿,这个洗刷了十余载夜壶的“聋子”,负责与所有谍者暗中联系。
数日前,季宿带着诸多谍者亲眷南下大漠,得郎中令齐山亲自领兵接应,遂往大军辅助太子,片刻不敢耽搁。
齐山倒是没来,此时应是在狼居胥山脉的东麓之外,临时安置那些谍者亲眷。
郎中令,不涉征伐军伍,不履别家军营,此乃分际所在,情报系统兼中央警备的首领插手作战部队,在历朝历代都是大忌,是取死之道。
齐山精明得很,刘沐也不蠢,平时两人遇着,都是还刻意保持距离,更遑论此时了,两人压根就没打算照面。
在大军班师前,估摸齐山早就带着那群谍者家眷回到长安,将之好生安置了,绝不可能随大军返京的。
季宿却是有大用,还得留下,除却为太子殿下做做随军参谋,也避免仍潜伏城中的暗卫谍者死在汉军手中。
谍者无惧牺牲,但若因身份难辨,死在自己人刀下,也未免太过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