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上的雨水,顺着瓦片倾泻而下,滴答不停,似敲在谁的心上。
饱含雨水湿气的冷风,掀动秉娴的袍子,吹抖她的袖摆,檀九重淡淡看着,目光从下往上,从那簌簌而动的袍摆,到微微发抖的袖口,她的手腕、握着伞柄的手指,太过用力,手指微微泛白,一路往上……掩得密密实实的领口,颈间的肌肤只露出极少,真是遗憾。
淡蓝无情的眸光逐渐地掠过那饱满如樱桃的唇,往上,对上她轻轻颤动的长睫,星眸定定地看向前方……他如看画儿一般瞧着。
一直到她的目光对上他的,不管她眸子里带着的是什么,横竖——这画是活的,世间最美之事,莫过于此。
檀九重蓦地就笑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秉娴望着檀九重,“是来戏弄我的?”
他一抬手,身后推车之人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地退下。
“我的样子,像是在戏弄你么?”他极为淡定地说,“不要误解我一片好心。”
“好心?”秉娴冷笑,“好心的话,还要我求你?”
“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兴趣,”他大言不惭地继续说,“也是你本来欠我的。”
秉娴皱眉:“我欠了你什么?”
他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心甘情愿地伺候我一夜。”
脸上有点红,秉娴压低了声,道:“住口!你不是……”
“是你聪明,先是喝醉了,又晕过去,我又有什么乐趣。”他淡淡地,理所当然如吃了一餐饭。
秉娴只觉得一口血憋在喉头,压低声音吼道:“你为何不给我滚得远些,你身边的女人还不够多么?何必缠着我不放?”
檀九重道:“你指的是谁?难道是想起我跟你讲的那个故事?”
“我不想知道这些,也没空跟你厮缠,你忘了么,你还是我的仇人,”秉娴转开头去,低声说道,“我迟早有一天会杀了你的。”
“我随时恭候,”檀九重望着她,目光从肩头滑到腰间,望着那一抹纤腰,缓缓说道:“在此之前,我只想要你。”
秉娴转过身,望着走廊外头,一片雨水笼罩,御皇子府内的景物有些水汽朦胧地,雨水打在不远处的湖面上,涟漪乱起。
“要我心甘情愿伺候的人,得是我所爱之人。”手贴在冰凉的柱子上,湿气在手心里,化成极小的水珠。
“或许……我会成为你所爱之人。”身后之人缓缓回答。
秉娴出神般看着雨滴乱落,唇边浮现淡淡笑意:“那……哥舒九,你爱我么?”
檀九重垂了垂眸子,道:“当然,我是爱你的。”
秉娴道:“这句话,你对多少人说过?”
檀九重道:“不管我对多少人说过……现在,我只会对你说。”
她唇边的笑意更浓:“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你倒是无耻的很坦荡。”
檀九重点了点头:“毕竟……没有人可以担保能够喜爱一个人一生一世,”他的眼神在瞬间也有些飘忽,而后归于寂静,重道,“但是现在,我只爱你。”
一阵风吹的急,雨串倾斜乱打,凌乱浮生,似水上飘萍。
幽暗的牢狱,灯火昏暗,秉娴望着暗狱之中缩在角落的人。
听到动静,里面之人狠狠地抖了一下,而后探头看过来。
灯光太暗,看不清面孔,只听她迟疑地叫了声:“是谁?”
秉娴站住脚:“你过来看看,就知道我是谁。”
冷冽的声音,看似陌生的人,玉娘慢慢地起身,向着这边走过来,终于将秉娴的脸看清楚:“你……”仍旧不认得,皱着眉定定地看,“这位军爷,我们曾在哪里见过么?”
望着对方冷然的眼神,忽然又有些害怕:“是不是……公主叫你来杀我的?不……不,我要见公主!求你让我见公主……驸马爷……”
“二娘。”秉娴望着浑身发抖的女人,轻声唤道,“你当真,不认得我了么?”
一声“二娘”,女人双眼瞪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军爷……你不是来杀我的么?”
“我为何要杀你。”秉娴问道。
女人畏缩了一下,又求:“如果不是来杀我的,可不可以劳烦军爷,跟驸马爷说一声,救我出去?”
秉娴道:“我为何要救你出去?”
女人呆了呆,定定打量秉娴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后退一步:“你……你是谁!”惊呼出声。
“我是谁,你当真不认得了么?”秉娴一笑,“是啊,你该不认得了,你以为我早就死了。”何况,近三年的时光,世事皆非,人面也非昨日。
昔日那个娇柔可人的贵小姐,如今一身凛冽霜寒,目光似清冷的刀光。
“你……你是大、大……”玉娘结结巴巴,而后道,“不……你不是,她已经死了!你……你……”
“为什么。”秉娴垂眸,淡淡问道,“为什么要诬陷我爹爹,我只想问你这一句,他并无对不住你之处,你为何要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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