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现在只是生病了。
8年前,她追逐他的那4年,是他在生病。那时,是她一直在迁就和包容。那时,是她在照顾。
现在,她生病了,他当然也会照顾她。决不放弃。
累吗?他不觉得。
当年,她喜欢上一个冷漠封闭的人4年,她累吗?
过去,世界都说照顾我很累,你说没关系;所以,现在,世界都说照顾你很累,我也说没关系。既然我们都有缺陷,就抱在一起相互取暖,用不分开吧。
她滚了一圈,渐渐消停,扭头望他,忽然就严肃起来:
“言格,你是不是给我催眠了?”
他心里一咯噔。好几天的事情一并忘记,的确太显眼了。他想着准备好的理由,可下一秒,甄意就板起脸质问:
“你说,是不是你按捺不住,用什么催眠手法把我弄晕,然后把我搬到你床上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言格:“……”
他转身走下小阶梯,去倒茶。
甄意从床上溜下来,跟着他跑,这次换了语气:
“是淮如吧,出什么事了?”
“嗯。”言格立在茶台边倒水,“她坠楼死了,你受刺激情绪失控,我只好先把你带回来。”
这样的解释,甄意接受了。
可是,疑惑啊,她似乎一到关键时刻,记忆就会出问题。这种情况之前也发生过好几次。怎么回事呢?
“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吗?”她探头问。
“嗯?”这问题出乎他意料,以为她会先问淮如的事。
“我看你憔悴了好多,像没有睡好。”她微拧眉心,语带担忧。
“没,你一直在睡觉,也不需要照顾。我只是因为工作忙两头来回跑而已。”他揉了揉眉心。
“这样啊。”她呼了口气,却见他手腕处有伤,拉过来一看,好长一条口子,心疼道,“怎么回事?”
他不以为意:“医院里有病人失控,不严重的。”
“哦。”她还是忧心,“现在发现你的工作好危险啊。”
他稍稍一愣,继而道:“没你的危险吧。淮如都找你复仇了。”
甄意叹气:“可我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了,真相是什么?”
真相。给她催眠的时候,他试着探索过。可甄意不记得,那部分记忆可能在甄心那里。
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纸给她。
甄意接过来一看,她成了嫌疑人,目前潜逃?
“真相只有你知道,可你受了刺激想不起来。之前情绪很激动,我只好让你在这里休息,等你准备好了……”
他顿了一下,话没说完。
甄意却很明白:“等我调整好状态,就去解决这件事吗?言格,我现在就准备好了。”
她望着他,语气坚定:“我不知道是什么刺激让我忘了当时的事,可我一定不会杀人的。我不要做什么潜逃的嫌疑人,我要去把这件事弄清楚。”
对她的决定,他丝毫不意外。
“好,明天我陪你去。”
她接过他手中的茶,慢慢喝着,问:“言格,我觉得我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怎么说?”
“总是有些事情想不起来啊。难道我精神脆弱,一受刺激就忘记?之前在表姐家是这样,在法庭后见戚勉也是这样,林警官死的时候又是这样,淮如死还是这样。”她拧着眉,“我的记忆怎么那么零碎?”
他没回答。
“能不能用催眠帮我想起当时的事情来?”
他还是没回答。
只怕该想起的想不起来,不该想起的却……
他抿了一口茶,把杯子放下,说:“等去警署了解情况了再说吧。看看警方的意见。”
如果真的到了需要唤醒记忆的地步,就所有的记忆一起唤醒吧。虽然会是再一次的刺激和伤害,但这次有他陪着,还有他刻在她记忆里的缓冲带,她一定可以渡过精神危机。
“唔,好。”她用力点点头。
因为下定决心,所以心情反而放松下来。
她转头见窗台上有洒水器,想去拿来给草地浇水;不想言格忽然问:“想看星星吗?”
“诶?”
她还没正面回答,他已抬手关了灯。
卧室陷入黑暗,中央却出现了一大束白蒙蒙的月光。
甄意惊讶,原来屋内的草地顶上屋顶上方,嵌着一块大玻璃。现在是夜里,可以看见山中璀璨的星空。
白月光如同一帘圆形的纱帐,甄意走进月光里仰望,上头的夜空……
“好美啊!”她躺在月光纱帘绿草床上,挪了一下,“你快过来呀!”
言格过去,躺在了她身边,一起看星空。
这样的场景,他想过很多次。每个有月光的晚上,都会怀念。
今天,算不算得偿夙愿?
“好漂亮,这样的星空,我看一辈子也看不厌。”她内心盼望而兴奋。在好多地方看过星星,却从没在卧室里的草地上看过。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这一束月光。
星空在她眼中不再是浩瀚辽阔的,而是有边有际的圆形,像黑暗中一盘闪闪发亮的碎钻。
躺在这下边,如果是下了雨,看雨水铺天盖地砸下来,也会美得惊心动魄吧。
甄意深吸一口气,已经被这般的夜色撼住,她唇角含着笑:“言格,我想住在你这里。”
不由自主地,他轻轻屏住了呼吸。
而她望着天空,漂亮的眼睛里盛满星光,幸福地憧憬。
“如果你的床换成大红色,一定很好看。圆圆的大大的,红被红床红纱帘……”
言格深邃的眸子里月光涤荡,睫毛一垂,遮了过去。月光下白皙清秀的脸颊上却浮起极淡的红色。
嗯,会很美。
如果甄意睡在里面,会更美。
身旁的人停一秒,语气憧憬起来:“啊,在这种地方睡觉,每晚都会甜甜蜜蜜的吧?”
“……”
甄意抿着唇笑,隔了一会儿,又重复:“言格,我想住在你这里。”
“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扭头看他,不想两人之间刚好隔着一株蒲公英,白绒绒的羽毛,近距离放大,像一团圆圆的烟雾。
朦胧的蒲公英后边,他也扭过头来看她。月下他清黑的眼睛比蒲公英的梦境还要美好,问:
“住一辈子呢?”
“我说的就是一辈子。”
她瘪瘪嘴:“一辈子算什么呢?言格,如果你能活一万岁,我也会喜欢你一万年,想和你在一起一万年。”
她眸光闪闪,咧嘴一笑,忽的用力一吹。蒲公英种子如礼花般绽开,四处飞舞。
他微微眯上眼睛,躲避着蒲公英扭过头去,不经意间,唇角极轻地弯了一下。
“啊,言格,你笑啦!”她惊奇地坐起身,眼睛里含着不可置信的愣愣的喜悦。言格会笑了啊。
他躺在草地上,拿手背遮住了眼睛,手心落了一枚蒲公英种子。听她这样夸张的语气,他又不可抑地弯了弯唇角,很浅,却如和风霁雨,月朗星稀。
她再度痴迷。身随心动地扑去他身上,深深吻住了他的唇。
言格,是谁说,如果想让你爱上我,就让你笑吧。所以,我做了好多事情想让你开心,让你笑。
可为什么你一笑啊,明明就是我爱上了你。
第二天早上9点半,言格开车把甄意送到警署。来之前打过电话,所以案子的主要负责人都等着了。
司瑰一见甄意,立刻上前问了她的近况,见她好好的,也就安心了,又压低声音:“你是自我防卫对不对?”
甄意歉疚道:“我并不记得了。”
言格则递给司瑰一份文件夹:“这是甄意案发当天的伤情鉴定。”
那天带甄意回深城之前,言格早做准备,请HK医院的医生做了鉴定,并刻意略过了她在街上和精神病医院里受的伤。
司瑰翻开看了一眼,勒痕,割伤,淤青,内伤……
她走去季阳和陈队身边,低声说给他们两人听:“这足够让甄意判定淮如想杀她,符合合法杀人。”
季阳却说:“司警司,由于当事人是你的好友,这个案子的审讯调查阶段需要你回避。”
司瑰一愣,把文件夹交给季阳,看甄意几眼,走了。
甄意才知这案子的社会影响力只怕很大。估计社会上已闹得沸沸扬扬。
上月的那两场官司本就引人注目,而这次不管是淮如报复甄意,还是甄意杀死淮如,都太劲爆。
季阳从电话里了解了大致的情况,不问甄意,问言格:“你知道甄意和淮如之死有牵连,为什么不及时带她来警署?”
言格平静道:“她是我的病人。她受了刺激短暂失忆,且情绪激动。如果带来警署审问,会加剧对她精神的刺激。”
季阳一张扑克脸,看不出究竟是信还是不信。
他转而看向甄意,问了她几个问题,大致是如何发现淮如,如何和她打起来,如何看她坠楼的。
甄意一五一十地回答,后面想不起来的,则说不记得了。
季阳仍旧不露声色,只在问话结束后,加了一句:“甄意小姐,你愿意配合我们进行测谎吗?”
甄意稍愣:“你是说测谎仪?”
“对。”甄意垂眸想了想,点头:“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