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鲤鱼打挺从棺材里蹿出,撒腿就跑,挣了命似的一通狂奔,在泥泞的山路上不小心脚底一个打滑,重重栽了个跟头,被后面追来的几个壮丁逮个正着,愣是将他当作盗墓贼,反剪双手,推推搡搡,一路押往乡镇里一户保长家中。
巧的是,回乡省亲的胡大探长人也恰巧在保长家里头喝茶,正闲着。保长家中小媳妇独自在家,正殷勤地端茶送水,绕着胡探长忙得团团转,一会儿给人剥几颗瓜子,一会儿切盘水果端上桌,冲着探长挤眉弄眼一阵巴结。胡探长嗑着瓜子喝着香茗盯着保长媳妇浑圆翘臀,眯着眼直乐呵,嘴巴上两撇八字胡翘得跟狐狸嘴边毛似的,眯细的眼缝里也流出几分老狐狸贼精明的刁钻油猾劲儿。
只是这悠闲品茗的大好时光,被那拨冲进门来的粗鲁汉子们给搅和了,——胡大探长抬头看到被人扭送进来的疯少时,眼神都变了,额头上绿惨惨的一片,脑子里总晃着个画面——自个儿新纳的三姨太与他圆房那晚,贴身儿穿的那片清凉小肚兜上绣着个男人的肖像,那男人不是别个,正是疯少!
胡大探长在县城那头也算得上是大名鼎鼎一个人物,年届不惑,当了好几年的探长,又被提拔到满是洋人租界的上海,大都会里什么场面都见过,这人脑子好使、手腕奇绝,屡破奇案,人比贼还刁三分,倒让贼人看了胆怯如鼠、避他惟恐不及。大探长看人也总是打那双狐狸般眯得细细的眼缝里头去瞧,总有几分审度、探究,见着每个人都跟瞧个嫌疑犯似的,把人瞧得心虚干笑、好似连肠子里藏的污秽都不小心走光外泄,极是尴尬。
偏偏巴结奉承他、求他来帮忙办事的人不少,大探长那两撇蓄得自认十分漂亮的八字胡须,总翘得老高,此刻见了疯少,高高翘起的胡须却抖颤了几下,打蔫儿垂搭下去,威风也扫了不少。
“胡长官,可巧有你在!”
保长不在家,比保长厉害的人物却在他家中喝着他家小媳妇亲手研磨的茶水,看似很悠闲,瘦高个儿的男人两眼直冒光,指准了疯少鼻尖就冲大探长告状:“今儿抓了个盗墓的——这人刨了痴娘的坟!痴娘随身陪葬的贵重器物,准是被这小子‘顺’走了!”
疯少苦笑,满是无奈,脸皱得都能挤出苦胆汁来。
胡探长看着疯少,总觉这人笑得十分碍眼,脸盘儿漂亮得过火,一对儿桃花眼还水汪汪的,冲着人这么一眨……大探长“哎呀”惨叫一声,端在手里的那盏滚烫的茶水抖手洒出,手背烫红,正在给人添茶水的保长家小媳妇这才回过神来,讪讪的笑,给探长赔不是,眼角余光却还忍不住的偷瞄几眼疯少,压根儿没瞅见胡大探长“绿油油”的脸色。
“这人还将痴娘的尸身盗走了!”半天没见探长吱个声,“竹竿”男嚷嚷起来,“探长您可得帮俺们做主!”
“咳、嗯。”大探长清了清嗓子,端正一下神态表情,眯细了两眼瞅着疯少,审犯人的语调张口就来,“在本探长面前,你小子少使花花肠子,直接招了吧,你把尸身藏哪了?”盗个尸身藏着也不觉晦气?他心里头觉得这事蹊跷,可谁叫今儿给他撞上的偏是这小子!他见了这小子就浑身不舒服,不趁机好好“捣腾捣腾”这小子,都对不住自个儿那小眼睛小鼻子小鸡肚肠……啊呸!
疯少自个儿都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说什么都不对,只有闭口不答,却把个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直到探长语调一转,问他“痴娘在哪儿”,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支支吾吾回了句话:“痴娘?她、她……大抵……在我表叔家。”
“那就带我们去你表叔家!”
胡大探长发号施令,一马当先,大步走出保长家门,“竹竿”男跟屁虫似的紧跟其后,几个壮丁急忙押着疯少赶超上来,喝令疯少在前引路,一拨人奔着疯少表叔家那座老宅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