捺不住上门来找薄云。看见文浩然在,他并不吃惊。点头问好,闪身进屋。
他蹲下身,看薄云坐在地板上,手脚冰凉,他心痛莫名,替她理一理蓬乱的头发:“怎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他从肋下搂住薄云,把她从地上抱起来,轻轻揽入怀中,薄云立刻拿胳膊肘抵住,文浩然就在一旁看着呢!
宁致远察觉到薄云的抗拒,暗叹一声,松开胳膊。他将手中的一个大信封递给薄云:“你妈***身后事开销不小吧,钱你拿着用。”
薄云脸一下子涨红,她当然伸手拿过宁致远给的钱,从前只觉不好意思,今日当着文浩然的面,这种羞耻被无限放大,好似置于高倍显微镜之下。她仿佛听见耳边无数个声音在讥笑:“不要脸!不要脸!贱货!贱货!”
她推拒不肯要:“我还有钱用。”
“给你就拿着!”他一如既往地不容拒绝。一只手搭上来,止住两个人的拉扯。
“宁先生,请自重。”
自重?凭什么让他自重?薄云是他的女人!宁致远待要发作,可毕竟要给薄云几分情面。
“文浩然同学,请你先出去一下可以吗?我想和薄云单独谈谈。”
文浩然不肯走,只看薄云的脸色。
薄云咬唇:“浩然哥哥,给我一刻钟时间,可以吗?”
文浩然只得带上门出去,坐在楼梯上,下意识地看手表的指针转动,一分一秒都无限煎熬。薄云会不会跟宁致远走?那么厚的信封,起码装了好几万,宁致远习惯用现金?当然,现金拿出来多扎眼,有重量有厚度,是个人都没法忽略。哄骗女孩子比信用卡好使!
金钱是个好东西啊,可以买人的尊严、自由和灵魂。文浩然心脏剧烈跳动,与其说他在等待薄云做出决定,不如说是在等待自己的命运。如果薄云选择了宁致远,那他就彻底失去这个青梅竹马的初恋,生命中如同亲人一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永远丧失。
“云,跟我回家吧。”宁致远的声音放柔,他把那包钱放在桌上,试图劝说薄云。
“这里就是我家。”
“我说,我们的家。”
“我跟你不是我们。”薄云不肯退让。宁致远惊讶不已,不过短短时间不见,薄云竟然变得如此冷硬,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他试图去拥抱,薄云抱着胳膊往后退。
“云,你什么意思?你要和我划清界限吗?我做错什么?这些天你不让我来,我就给你空间。我事事顺着你,顾念你,这就是你回报我的态度吗?”
薄云心里刹那间天人交战,她抬头,视线却穿过宁致远,看见挂在墙上的母亲的遗照,她清亮的眼睛在无声地看着她,看她怎么决定。妈妈,你若泉下有知,请原谅女儿年少无知,误入歧途!
出乎宁致远意料,薄云扑通一声跪下去。他忙去拽,薄云就像黏在地板上不肯起身。
“宁总,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大恩大德感激不尽。我妈妈已经去世,如今我再没有理由赖在你身边。我们……到此为止吧,你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
宁致远的嗓子发紧,沉声问:“你说什么?到此为止?”
“是,到此为止。”
宁致远捏住薄云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他黑眸里是痛苦的火焰燃烧。
“因为不再需要我的金钱接济,所以你就打算离开我?薄云,问问你的心,我为你付出的,仅仅是钱而已吗?”
薄云眼里的泪水涌出,淌湿宁致远的手掌。
“你给我的一切,我铭记在心。可是,我不需要你了。”她强迫自己残忍,否则,抽刀断水水更流。
什么叫晴天霹雳,什么叫五雷轰顶,什么叫天昏地暗,宁致远算是体会到了。
“你说,你不需要我?不需要?”他的声音在发抖,他的手下意识地往下滑,捏住薄云纤细的脖子。薄云没有躲,甚至没有挣扎,只是一双盈盈泪眼凝望他,任他处置的模样。她跪得笔直,瘦得锁骨嶙峋,文致远清楚地知道,只要稍稍用力,一分钟她就会断气,他五脏六腑里那团熊熊燃烧的愤懑之气,可否消解?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他们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
门铃在疯狂地响,一刻钟到了,文浩然在焦急地拍打房门。宁致远松开手,猛地打开门,撞开文浩然,夺路而出。
“小云,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薄云的手摸着脖子,他掌心的力量和温度还残留不去,那一瞬间他确实动了杀机吧,她看得出来。言语伤人,不亚于真刀实枪,鲜血淋漓,他怎么可能不还击?
薄云不回答,文浩然摇晃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吐出一个字来。
她崩溃,趴在地板上哭到抽搐,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到底谁对不起谁?只有她明白。